「至少我試著了解她,而你只會說『找你媽去』!」
十七歲。
曾詠珊看著縮在椅子上的女孩。她攥著校服裙擺,手指關節發白,單薄的肩膀在發抖,就好像遭受校園欺凌,是她自己的過錯。
梁奇凱放輕聲音:「還記得許明遠說過什麼嗎?就是那位心理醫生,免費給你提供諮詢的那位。」
林希茵沒有反應。
曾詠珊蹲下來,與她平視:「或者先說說學校里的事?我們一定會幫助你。」
回答她的,依舊是長久的沉默。
詢問室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直到祝晴突然開口。
「懸在半空時,後悔嗎?」
林希茵攥著裙擺的手僵住。
那一刻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敲擊,當時一切發生得太快,她搖搖欲墜,風聲在耳畔呼嘯。心底只漫起一個念頭,摔下去,砸到他們面前——就結束了嗎?
可是抓住她手腕的那雙溫暖的手,不斷提醒著她對世間的留戀。
「死亡不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祝晴低聲道,「但指證的勇氣可以。」
門外傳來文職珍姐帶著笑意的聲音。
「我兒子的同學也被剃過頭髮。」
「現在那些飛仔飛女在少管所刷馬桶呢。」
珍姐的語氣稀鬆平常,如同在聊哪個超市大特價。
就好像,天塌下來,也不算什麼。
「讓她靜一靜吧。」
「現在不想聊也沒關係……」
就在女警們準備離開時,祝晴的衣角,被輕輕拽住。
林希茵仰起臉。
這位從天台將她拉回來的Madam,此刻正低頭看她,眸光堅定。
也許,Madam會再救她一次。
她終於開了口:「我……」
……
重案B組的警員們再次分頭行動。
首先是技術科加急進行聲波比對。
同時,徐家樂、豪仔和小孫重返赫德書院。暮色中的赫德書院依然燈火通明,校慶典禮在短暫的混亂後竟又繼續舉行。徐家樂推開禮堂後門時,舞台上正傳來歡快的合唱聲。根據林希茵提供的線索,他們很快鎖定參與校園欺凌的學生群體,並逐一通知了家長到場配合調查。
徐家樂冷笑:「有幾個家長居然說,這只是孩子間的打鬧。就算是三歲小孩都知道,惡意欺凌絕不是正常行為。」
「最可笑的是那個律師父親,現場教女兒如何為自己辯護。」
「我倒是想看看,他們能編出什麼理由。」
「現在媒體已經盯上這件事,校方自身難保,誰還敢包庇?」
梁奇凱和黎叔,則趕去許明遠的心理診所。
他們拿出林希茵的照片:「見過這個人嗎?」
「她啊?我記得她,來過幾次。」護士猶豫了一下,「但許醫生的所有診療記錄都是他自己管理的,診療也在診室裡面的隔音室,我們聽不到。」
「就診記錄呢?」
「本來前台有一份就診記錄,前段時間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不見了。我們都嚇了一跳,但許醫生卻說不用在意。」
這位護士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阿sir,許醫生真的和案子有關嗎?」
警察沒有正面回應,只是反問:「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他平時很少和我們聊天,總是客客氣氣的。」她搖搖頭,「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油麻地警署內,四十八小時的羈押時限已滿,許明遠卻依然被留在審訊室。
莫振邦將一疊資料推到他面前。
「現在以教唆四起自殺案,以及一起未遂案正式拘捕你。」
許明遠面不改色。
「林希茵指認了你。」祝晴直視他的眼睛,「你大概想不到,這個年年拿一級獎學金的女孩,為了保持成績,為了讓父母多看她一眼,每一節課都會偷偷錄音,溫習重點。」
也是出於這樣的習慣,在接受診療時,林希茵將錄音筆放在書包里。
技術科比對聲紋,確認那是出自於心理醫生許明遠的聲音。
「林希茵記下你的話,反覆聽,她那麼信任你。」
「聲紋比對結果就在這裡。」莫振邦指著一份報告,敲了敲審訊桌:「該交代了。」
許明遠輕輕嘆了口氣。
「真遺憾。」他說,「本來可以完美落幕的。」
……
審訊室里,長久地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