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熱喝,這湯養人,等出了遠門,喝不到家裡的味道。」
「你這一走就是半個月,得把身體養好了才行。這湯里的榴槤能驅寒,老母雞補元氣……」
榴槤的氣味在屋子裡瀰漫。
祝晴安靜地坐在餐桌前,小口喝著湯。
放放盯著她看了很久,突然憂傷地說:「晴仔臭掉了。」
……
最後的時光,在時鐘的滴答聲中流逝。
盛放小朋友趴在茶几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秒針,小臉皺成一團。
「少爺仔,別數啦。」萍姨輕聲勸道,「你這樣才是真的在浪費時間。」
小不點這才重新依偎在晴仔身邊。
他的睫毛濕漉漉的,光是想要分別這麼久,眨一眨眼睛,又是悲從中來。
這一次,盛放沒有鬧。
他知道,這趟出門,晴仔不方便帶著自己。小長輩留在家裡,就已經是給她分擔壓力。可是,他還是捨不得。
這麼長的時光,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這個家裡,外甥女是最堅強的人,從不會掉眼淚。
而放放已經哭成小淚人兒。
放放將小臉埋在晴仔肩膀上,委屈地問:「一共幾天?」
祝晴捏了捏他軟乎乎的小臉,轉頭去書桌上拿檯曆。
「評估需要三天到五天,手術是一天,術後觀察一周……如果順利的話,包機回國。」祝晴說,「如果治療無效——」
「不許亂說,沒有無效。」放放一字一頓,小手捂住祝晴的嘴巴,「童言無忌!」
「一定會順利的!」
放放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用力。
仿佛這樣就能願望成真。
「放放說得對。」祝晴失笑,心裡卻沒有底氣,「不會無效的。」
萍姨悄悄別過臉去抹眼淚。她不敢想像晴仔獨自在異國他鄉面對一切的模樣,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平安。
整理了三天的行李,此刻整齊地擺在門口。萍姨細心地分門別類,連最小的縫隙都塞進了必需品。
突然,盛放小朋友抱著他的quot雷霆鋼爪戰甲螳螂quot衝過來:「晴仔,帶這個去壯膽。」
「……」祝晴不再婉拒,拒絕得很認真,「真的不用。」
「那就這個。」放放從身後抽出一隻鹹蛋超人的小玩偶。
看來他早有準備。
盛放小朋友將自己珍藏的寶貝塞給外甥女:「給你力量!」
這一夜,家裡充斥著離別的不舍——
還有盤旋在心底沒有真正說出口的擔憂。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祝晴就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她特意叮囑萍姨,別叫醒放放,否則這小孩的臉上又要掛著淚珠。
她不忍心看著放放淚汪汪的樣子。
出發前一晚,程星朗就給祝晴發了簡訊。
此時,他的車準時出現在樓下。
直到行李箱輪子在地面滾動的聲音逐漸遠去,兒童房的門悄悄打開一個縫隙。
放放和萍姨一起站在露台,望著樓下。
他們住在高樓,那麼遠的距離,只能看見程醫生將祝晴的行李箱提起,放進後備箱……
但是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同樣地,放放的聲音也消散在清晨的霧氣中——
「晴仔,要帶大姐回家!」
萍姨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兩人靜靜地看著車子漸行漸遠。
直到消失在街角。
……
十三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在整個醫療團隊的精心照料下平穩度過。
機艙內專業的醫療設備,和醫護人員熟悉的操作,恍惚讓祝晴覺得,仿佛仍在國內。
在過去半個月裡,醫療團隊與祝晴反覆推敲每一個細節,儘可能避免一切將會面臨的困難。
祝晴唯一需要獨自克服的障礙,是時差問題。
安頓好母親後,她終於能在醫院套房的陪護床上稍稍休息。手術不會立即進行,長途飛行對健康的她來說,都是負擔,更何況是沉睡多年的病人。但令人欣慰的是,初步評估顯示盛佩蓉的各項指標都很穩定。
手提電話鈴聲總是會突然響起。
七個小時的時差,放放似乎還不會計算,而萍姨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偶爾電話來得不是時候,祝晴正在休息,但她從來沒有提醒過他們。因為放放的小奶音,和行李箱裡早就已經被取出放在床頭的鹹蛋超人玩偶一樣,可以給她力量。
程星朗傳真手寫信件到醫院,還附上放放小朋友的最新畫作。
雖然隔著漫長的距離,但剛從機器里吐出的紙張帶著微微的溫熱,就像是家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