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晴低下頭繼續整理報告。
還好她家裡的小長輩不在,否則以盛放的性子,肯定要拍著小胸脯說——
我去考啊。
她將一摞報告疊在一起。
這個案子,就像是那首不成調的童謠,每一個轉折變調都令人猝不及防。
但童謠終究是童謠,總是能唱到最後一個音符的。
就像這起案件一樣,再周折都好,最終厚厚一沓案卷上,還是敲下「結案」的紅章。
……
距離出發只剩兩天,恰逢周末,盛放小朋友就像是跟屁蟲,成了祝晴的小尾巴,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出門時,他總是背著小書包,裡面裝滿玩具和糖果——
這個小朋友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繁瑣的手續像一座小山壓在肩頭,相比之下,巨額醫療費反倒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小事。小富翁放放只負責刷卡,而祝晴想的是,原來金錢真的能帶來很多安慰,就像此時此刻,它換來一線生機。
鋼筆在指尖轉了個圈,祝晴盯著轉運危重患者的風險通知書,將筆尖停在簽字欄。
「院方必須再次強調,跨國轉運存在極大風險。」羅院長推了推眼鏡,「我們對後續治療效果不做任何保證。」
放放小朋友雙手插兜,揚著下巴表達不滿:「都這時候了還說這些!」
祝晴在簽字欄上落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她牽著盛放的小手來到病房門口,護士正在做最後的檢查。
祝晴靠著冰冷的牆壁,反覆翻看程星朗幫忙準備的資料。
盛放小朋友踮起腳尖。
柏林腦專科醫院以嚴謹的康復醫學著稱,康復科數據對外公開,另外還有手術的案例報告……這些專業術語,比天書還要晦澀難懂,不僅僅是放放看不明白,祝晴也是。
「咔嗒」一聲,病房門開了。
護士溫柔地點頭示意:「可以進去了。」
走廊里,兩位護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她們還記得多年前的那個場景,盛女士總是安靜地望著窗外,手裡攥著那本墨綠色的筆記簿,她說,筆記簿里有女兒的消息。如今,她女兒回來了,正握著母親的手,做出人生最艱難的決定。
腳步聲徹底消失,是放放關上了病房的門。
祝晴握住盛佩蓉的手。
依稀記得,就在一個月前,他們看見她的手指微微顫動。她的手心溫熱,呼吸平穩,卻無法動彈,祝晴相信如果母親清醒著,也必然會選擇搏一搏三成的生機,因此,她選擇簽署手術同意書。
「你害怕嗎?」祝晴輕聲問。
病床上的人,當然不會回答。
可突然之間,放放把自己的小手疊上來。
放放的小肉手,熱乎乎的,就像個小暖爐一樣。
「我們晴仔有點怕。」盛放對著沉睡的大姐說道,「你不要再讓她擔心了。」
「大姐,你要早點醒來。」
「我們一起玩《大富翁2》,我讓你先選『錢夫人』,你會喜歡她的。」
萍姨說,他大姐是女強人。
錢夫人也一樣,她多麼精明。
「晴仔,大姐會同意我玩遊戲嗎?」放放突然考慮到一個問題。
等到大姐醒來,他就不再是家裡唯一的長輩。
這可是一個嚴峻的問題。
「晴仔要幫我!」放放奶聲道。
祝晴伸手勾了下他的鼻尖。
這個小不點,總是能恰到好處地驅散陰霾。
病房裡沉悶的氛圍被趕跑,祝晴的心臟不再劇烈慌亂地跳動,她做了無數個深呼吸。
就像放放小朋友說的,放輕鬆。
回到警署已經是黃昏,C辦公室里吵得像菜市場。
翁兆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就默契地當他已經把兩隻眼睛都閉上,開始無法無天。
祝晴是和放放一起來的,簡單完成最後的交接工作。徐家樂和豪仔嚷嚷著,讓她記得帶伴手禮,還羅列了一連串的清單,被黎叔一把奪走。
「人家是去辦正事。」黎叔沒好氣道。
「別的就算了,記得帶酒心巧克力……」
「反正這次的慶功宴,就先不算你的了。聽說是阿嫂親手下廚,你就沒口福嘍——」
「這樣好了,等你回來,我們再慶祝一次。」
這些看似沒心沒肺的玩笑里,藏著溫暖的關心。
「會好的。」曾詠珊拍拍她的肩,「等手術成功,我們好好慶祝。」
莫振邦:「放寬心,有事隨時聯繫。」
「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