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下來,盛佩蓉已經逐漸拼湊出舊事的輪廓。有關於盛家的那些恩怨,祝晴每天對她說一些,而她也需要時間,慢慢接受、消化。
父親時常強調,盛佩蓉是他最得意的掌上明珠。可當她躺在病床上與心魔抗爭時,他卻鮮少露面。盛文昌一生要強,始終無法理解自己果決的女兒為什麼會這樣一蹶不振。在他眼中,什麼創傷後遺症、抑鬱症……不過是懦弱者給自己找的藉口罷了。
盛佩蓉至今記得那次激烈爭吵,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對外封鎖一切消息,也許他們能救下可可,即便希望渺茫,她也想要試一試。她曾決意與他斷絕父女關係,可聽聞父親離世的消息時,還是沉默了許久。
至於繼母覃麗珠,雖然總有些自己的小算盤,倒從未苛待過她。當年嫁進盛家時,覃麗珠太年輕了,甚至大不了她幾歲——
如今竟也不在了,讓人唏噓。
還有盛佩珊……這個她從小疼到大的妹妹。盛佩蓉怎麼也沒想到,可可遭遇的一切苦難,竟都源於這個最親近的人。如果當年弄丟孩子時,佩珊能說實話,或許一切都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記憶里那個叫何嘉兒的女學生總是朝氣蓬勃,卻無辜捲入了盛家的恩怨,白白斷送性命。
聽完整個案情,盛佩蓉眉間的沉痛揮之不去。
「我們盛家,該照顧好何嘉兒的母親。」
「現在有人在做這件事嗎?」
祝晴和放放小朋友同時搖搖頭。
之前確實沒有——但是現在他們的媽媽和大姐醒了,一大一小眼巴巴地望著她,就像兩個等待指令的小跟班。
「還有……」
盛佩蓉揉了揉太陽穴:「居然還有?」
最後,陳潮聲的死訊竟與那位笑容可掬的老管家有關。
崔管家的親生兒子,是當年配合盛佩珊「綁架」可可的司機黃阿水。這樁已經被歸於檔案庫的案子,直到此時,才在盛佩蓉心中還原完全。
她緩緩閉了閉眼。
「公司呢?」盛佩蓉突然問,「現在誰在管?」
盛家小少爺乖乖坐在大姐面前。
這會兒終於有了他能回答的問題。
「是裴伯伯。」盛放像在課堂時一樣舉起手,「裴伯伯來幼稚園啦。」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祝晴遠在柏林,紀老師聯繫不上她,就只能將事情的原委告知萍姨。隔著幾千公里的距離,萍姨就是再心急,也沒法立即將消息傳達到位,後來這事便不了了之。
不過紀老師再三保證,幼稚園已經全面加強安保措施。不僅重新修訂安全守則,就連門衛室都特意增設了一名警衛,輪班值守。
盛佩蓉若有所思:「裴君懿……」
她轉向女兒:「可可,你先回去休息。」
盛佩蓉比誰都清楚,這段時間最不容易的,就是她的可可。從最初艱難地做出手術決定開始,女兒就扛起了所有重擔。聽說他們重案組的案件剛剛偵破,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馬不停蹄地帶著自己出國治療。這些日子,可可既要承受身體的疲憊,又要背負精神壓力,怎麼可能不辛苦?
前些天,盛佩蓉知道女兒有多擔憂,但現在情況漸漸穩定。
「我已經好多了,接下來是持久戰。」盛佩蓉輕拍女兒的手,「可可不能先累垮。」
隨著記憶逐漸清晰,盛佩蓉已經分清夢境與現實。她記得懷裡的嬰孩笑著眨眼的樣子,也看清眼前這個跳過成長過程,忽然變成大孩子的女兒……她們終於重遇,這是她撿來的一條命,既然命運願意賜予她第二次機會,每一分每一秒,盛佩蓉都倍加珍惜。
母女連心,祝晴心疼母親,做母親的更是牽掛孩子。
盛佩蓉堅持要求女兒回家好好休整。這裡的醫護人員個個專業,而她的事假即將到期,工作也不該耽誤。
「別擔心。」盛佩蓉輕柔地將祝晴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聽媽媽的。」
「放放也回家。」話音落下,她望向小弟,「這裡離幼稚園遠,來迴路上太折騰。」
「你要監督可可好好休息。」
萍姨適時地站出來,說要留下來陪夜。
這十年來積攢的心裡話,她早就想跟大小姐好好說說了。
盛佩蓉做事向來雷厲風行,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安排妥當。
祝晴留在病房的洗漱用品不必帶走,倒是放放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滿屋子收拾自己的玩具。這個小孩,實在是太神奇了,他才在療養院住了幾天?這間套房居然成了他的玩具王國,到處都留下童真的痕跡。
「另外——」盛佩蓉轉而望向萍姨。
「聯繫律師來見我,我要知道集團這些年的狀況。」
「代管?爸真是老糊塗了。」
萍姨趕緊回想。
盛家律師的名片藏在哪裡?
盛放則瞪圓了眼睛——
大姐好厲害!第一次有人敢這樣說爹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