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一到,鶴髮童顏的老先生穩穩噹噹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手中捧著一堆書卷,身上還背一個包袱。
他在講台前站定,徐徐環視了一遍底下的學生,捋著鬍子,慢慢悠悠開了腔:「爾等都是本府鄉試中脫穎而出的優秀人才,但若要在會試中出彩,則仍需努力,為師這幾日便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望諸位都能來年榜上有名。」
那年輕人將手裡的書卷放在講台上,老先生拿過一本,便開始講起課來。而那年輕人則背著包袱走了下來,只見學生們一個個從書袋中拿出鼓鼓囊囊的紅紙包來,放進他打開的包袱中。
到了祁襄這裡,她也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束脩,兩千兩銀票用紅紙封包著,上書自己的名字。
年輕人收完了紅紙包,默默出去,掩上了門,而講台上的先生則仿佛無事發生,自顧自喋喋不休地講著沒人在聽的聖賢書。
第24章 【貳拾肆】步邪道到了「名師班」的第……
到了「名師班」的第二日,都過了上課時辰,也沒見先生的影子。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年輕人推門而入,他今日沒背包袱,而是捧著一疊書冊走了進來。他默默給每人發了一本冊子,又出去了。
祁襄翻了翻那冊子,裡頭是一些相當冷門的典籍中摘錄的選段。她自詡博覽群書,而裡頭有些書卻連名字都沒聽過。
又過了一會兒,先生終於來了,他手中亦拿著那本冊子。
他捋著鬍鬚,又開始了吟誦般的講話:「雖說四書五經乃是根本,但如今的文章,人云亦云、俗套之流甚多,此冊之中,收錄的是冷僻典籍中契合經典的片段,我講解之時,諸位細細聆聽,將有心得的句子圈劃下來。今日下課後,每人在紙上摘錄三句,再附上自己的名字,須得注意切記各人摘取不同的詞句,不可重複。」
他咕咕嚕嚕念了一整日,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分,終於將冊子中這些段落過了個七七八八。
「好,現在你們討論一下,各自摘選自己心儀的句子吧。務必仔細記得自己摘錄的句子和先後順序,既費心學了,就得用到試卷之上,回去認真背,可別記錯了才是。」
學生們聽懂了他話中的暗示,一個個頻頻點頭,開始熱烈討論起來。過了不久,眾人都選好了自己最有心得的三句話,紛紛抄錄到紙上,再寫上名字,封入桌子上事先已經放好的信封里,交到再次如幽靈般現身的那名年輕人手裡。
收完信封,二人便離開了,此次「名師班」也算圓滿結束。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塵埃落定的滿足。
祁襄肘了肘劉孟卿,問:「只要將那幾句話按順序寫進卷子裡,就萬事穩妥了吧?」
「當然!時安你就放一百個心,等著去榜上看自己名字吧!」
下了學,祁襄還沒走出大門,就看見了在門口站著的蕭允墨。
劉孟卿朗聲笑道:「時安,你家弟弟又來接你了?」
「可不是麼,誰讓我把他拉扯大的呢。」
她與其他人道了別,和蕭允墨一同往馬車走。
「你把我拉扯大?挺敢說啊。」蕭允墨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後腦勺。
「玩笑話啦,殿下莫當真。」
坐上馬車,祁襄迫不及待地對蕭允墨道:「魚兒已經上鉤,我們差不多可以收竿了。」
那一夜,何田與張瑤偷偷跟著那名年輕人踏上了去京城的路,親眼看著他將那些信分別送進了七八名官員家中,他們大部分是禮部的人,也有一兩名翰林學士。
又過了兩日,蕭允墨帶著祁襄進了京,皇帝收到他的摺子後,即刻宣他進宮。
祁襄並非第一次來這皇宮,鴉青的長街和朱紅的宮牆仍是記憶中的模樣,只是裡頭住著的人已與當年不同。
熙寧帝在無極宮碧霄殿召見了他們,進了殿才發現,他並非一人,身邊還坐著一位清麗脫俗的美人,眉眼格外立體,頗有幾分異域氣質。
她低頭跟在蕭允墨回後面,走入殿中,叩首行禮。
「臣弟叩見陛下,陛下萬萬歲;拜見泠妃娘娘,娘娘金安。」
祁襄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美人便是前不久被回鶻送來和親的那位公主,傳聞她美若天仙,如今一看可知所言非虛。
熙寧帝一抬手:「峻清免禮。你後頭這位是……?朕看著怎的有幾分熟悉。」
「回陛下,這位是臣弟府中幕僚祁襄,少時給臣弟當過伴讀,您應當見過。」
「哦……朕有印象,你那小伴讀,仿佛是姓祁的。」
祁襄連忙再跪:「小人祁襄叩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蕭允墨直接切入正題:「此次正是祁襄深入麓楓書院調查,才發現了科舉舞弊的貓膩。」
熙寧帝微微頷首,道:「如你奏摺所寫,是禮部官員與書院勾結,讓行賄的考生在試卷中寫入特定的生僻詞句,從而便於考官辨認這些考生的卷面,拔擢他們中榜?」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