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哪還有亂動的力氣,蔫蔫地任由蕭允墨擺布。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她的衣領,輕輕擦拭她的頭頸和肩膀,儘管他努力不去看她,卻還是不免瞟到她白皙的皮膚下包裹的一對鎖骨,圓潤光滑,勾勒出淺淺的頸窩。又瞟到她犯著紅氣的臉頰,嘴唇也是紅潤的,他喉頭滾動,慌忙合上她的衣服,轉頭去擦她的手和胳膊。
如今也是豆蔻年華,他在一眾世子之中年齡又偏小,那些哥哥們平日裡沒少議論姑娘的事,還尋來那些
傷風敗俗的閒書相互傳看,蕭允墨對男女之事早有了解。只是他還從未對女人有過什麼特別的感覺,哥哥們平日說的那些美人,他也從未體悟美在何處——
可是今日,他仿佛明白了,祁襄便是美的。他原本就隱隱覺得,儘管她比他還年長一歲,容貌卻過於陰柔了一些,如今知道了她是姑娘,心中覺得彆扭,卻又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激動。他一下子想起許多哥哥們平日吟誦的香艷詩詞:
微暈紅潮一線,拂拂桃腮熟。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邊嫩柳學身輕。
祁襄是美的,連手都是。細長的指節垂在他的掌心,將她身上的熱度傳遍他周身。擦完了能碰的地方,他讓她平躺下來,將濕布巾敷在她的額上,又戀戀不捨地捉起她一隻手。
喝了藥,祁襄的風寒很快痊癒,只是那次之後,蕭允墨對祁襄的態度便有些不同了。
兩人都很是默契地沒再提起祁襄是女孩的事,但以往去宮裡聽學,總是她替他背著書,如今他卻另吩咐一個隨從背著。練武的時候,他也處處放水,再不認真打了。
這日蕭允墨又開始心不在焉,擋上來的胳膊也是軟綿綿的。祁襄有些惱,勾著指尖去扼他的脖子,她很少使這樣的狠招,蕭允墨不得不去抓她的腕子。
她的指尖就在他脖子前兩寸,杏眼圓睜,怒視他道:「難道因為我是女的,殿下就不肯認真與我切磋了?」
「我不想傷你……」
她冷冷一笑:「呵,傷我?那也得看您有沒有這身手。」
她用力一甩,腳步挺進,兩人又打了一陣,祁襄動作比平時快了三分,顯得蕭允墨腳步有些笨重。終於,她抓住他一處破綻,毫不猶豫伸腿踹了出去,他一趔趄向後倒去,祁襄又連忙伸手去扶,結果兩人齊齊摔到地上,她被拽得趴在他胸前,兩張臉幾乎貼到一塊兒。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的臉倏然紅了一片,努力找回平衡,一邊將他從地上扶起來,一邊看著別處說:「殿下以後莫要放水了。」
蕭允墨的十六歲生辰,原本並無人在意。除了前幾日懷王派人送來了賀禮之外,再無人提及此事。懷王一直教導世子要低調做人,生辰自然也是不便叫那些堂兄弟們來慶祝的。賀禮是和藥一同送來的,直接被蕭允墨一股腦扔了個乾淨。但他還是拗不過祁襄,採納了去城裡替他慶生的提議。
生辰那日一早,蕭允墨派人送來了一身衣服,祁襄一看,竟是女裝,還有一些胭脂水粉、珠翠釵環之類。她已經很多年都沒穿過女孩的衣服了,倒騰了半天,才總算梳好頭髮,穿上羅裙,別彆扭扭地出了屋。
正碰上從殿裡出來的蕭允墨,她本要作揖,卻又發現不妥,僵硬地福了福身,道了句「殿下金安」。
他愣了好一陣,才說:「我拿了你平日穿的衣服遣人去做的,果然很合身。」
「謝殿下……」
兩人都覺得氣氛尷尬,蕭允墨一擺手:「你還像平日那般說話便好。」
這些年她只隨蕭允墨往來世子府和皇宮,京城的繁華祁襄還從未看過。她的眼睛一路瞧著熱鬧,蕭允墨卻只瞧著她眼裡的光。
她看見賣糖葫蘆的小販,興奮地回過頭喚他:「殿下,我們買紅果兒吃吧!」
他輕輕頷首,她已然抓著錢袋子跑了過去,不一會兒,提著兩串糖葫蘆回來,將一串放進他手裡。
「幾年前殿下賞過一串兒,那味道我至今忘不了。」
蕭允墨蹙著眉道:「你想吃說話便是,本世子還供不起你吃幾串糖葫蘆嗎?」
「殿下整日兇巴巴的,我哪敢提啊。」
「我幾時對你凶過?」
祁襄抬眼瞅著他,故意不說話。
「好吧,可我對誰都這樣,又不獨獨對你。」
「殿下從前身子不好,脾氣自然差些。如今都好了,合該開心一些才是。」
「好了又有什麼用?有人並不盼著我好。」蕭允墨眼神晦暗下去。
「不盼著你好的人,你別在意不就成了。我盼殿下歲歲平安,事事遂心。」
她笑盈盈看著他,眉眼彎彎。他心中一動,忍不住伸出食指去擦她嘴角沾到的冰糖。
「會不會吃東西。」他嘴上責備著,卻不動聲色地將指尖放進嘴裡舔了舔。
他將自己手裡只吃了一兩個果的糖葫蘆塞到她手裡,一臉嫌棄:「太甜了,你吃吧。」
他們在城裡最熱鬧的飯館吃了晚膳,還叫了酒。兩人都飲了個半醉,才回了世子府。
到了寢殿,蕭允墨屏退了所有宮人,又叫祁襄去溫酒。
她點燃一個泥爐,將酒壺放進水裡溫著。蕭允墨看著爐中閃動的火光,全然沒了平日的拘謹,大聲道:「如今我也能上陣殺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