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中原來的商販都集中在馬市與幾處草市,沈鯉追卻一路奔逃進長橫山,可見他之前落腳點並非長山寨,可能靠近黑白磨使的部族腹地。
常年習武,生活優渥,從京城遠道而來深入西南,遭遇不留活路的圍殺。
這個沈鯉追絕非行商。甚至可能是個做官的。
是自己必須得小心避開的人。
「呂姑娘,我回來了!」
比呂遂願先跨進門的是李年,看見她時急忙收了腳步,彬彬有禮地作揖。
他出身於雲麗縣富商之家,參加過數次秋闈均不得中。因家族世代經營藥材生意,因此略懂醫理方脈,其父便讓他隨叔父來長山寨馬市博易藥材,且通過提舉在太平藥局謀了個醫工之職。
雖然膽子有點小,但為人和善,十分熱心。
「李郎君辛苦,巡檢司如何說?」呂鶴遲問道。李年此去便是告知巡檢司有人在山中遇賊匪襲擊,苦主已經醒轉。
李年示意她去後堂院子裡說:「說……最近與黑蠻不便起衝突。若有其它緊要事還需待沈兄弟傷好後親自去巡檢司告知詳情,他們人手緊,挪不出空閒來藥局問詢。」
呂鶴遲懂,這是不想管。
邊境軍寨以平息動亂、安撫蠻夷、保證邊境安穩為主,兩族略有摩擦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前幾日兩族寨民持械私鬥鬧去官衙,知寨也只是和了一番稀泥。
呂鶴遲點點頭:「嗯,既然巡檢司這樣說,我們也就省下力氣。還勞煩李郎君跑這一趟,我泡了茶,郎君快歇歇。」
「不勞煩不勞煩,」李年跟在呂鶴遲身後,「我還要多謝呂姑娘呢!若是以前,這些皮肉之傷要麼自己用些金瘡方,要麼找蠻族土醫。他們不通漢醫之術,好與不好全看命數。」
他是沒想到,如此柔靜的姑娘面對那鮮血淋漓、皮開肉綻的傷口,竟無半點慌亂。當下查驗且分出輕重緩急,與小妹兩人分工協作配合無間,將傷患一一診治包紮。
那利落乾脆、大開大合的手法,鎮定自若、沉穩如松的身姿,好似……好似江湖俠女啊。
呂鶴遲淨了手,去廂房看沈鯉追傷情,他也跟著去:「你一來,那些病患少受了許多苦楚!也……也幫了我大忙。要不然前後遇上這許多傷者,我一個人著實應付不來……!」
沈鯉追半臥在榻上閉目養神,聽見他們進來才睜開眼睛。
「是我要說謝才對,憑空讓你多費心思。」呂鶴遲轉頭對沈鯉追說,「沈小郎君也要多謝李年醫工,是他前後跑了幾次將你遭遇告知巡檢司的。」
雖然他們不想管。
沈鯉追似笑非笑:「嗯,多謝。」是半點兒謝意都沒有的模樣。但李年完全沒發現,連連擺手說「不必不必,要謝過呂姑娘才是!」
呂遂願跑過來,「阿姐,那日械鬥的傷者張大羅、張二羅在前廳,要換藥來的。」
稍微回想下兩人傷情,呂鶴遲思索片刻,「淨布、敷藥、軟膏都備好,張二羅要再多拿一劑活血方,請他們來此處稍等。」又對李年抱歉道,「勞煩李郎君一一入帳了。」
呂遂願和李年各自應了,疾步走去前廳。
只聽沈鯉追問:「他們也在這裡治傷?」
這個「也」字,就很妙。
得到肯定的答覆,他極其明顯地嘆口氣。
呂鶴遲在榻邊坐下,指尖搭上他的手腕。能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觀察自己。
她只希望這個身份不明的人別給她們引來殺身之禍。願兒年少藏不住事,無法證實的猜測先不能告訴她,自己也暫且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為好。只要能順利療傷,把他早早送走就……
咦,他的脈象,好奇怪啊。
呂鶴遲第一次見到如此混亂而難以辨別的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