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遂願乖巧地點點頭,「哎。」
呂鶴遲繞過屏風,見圍帳半開,一位三十上下的女子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眼睛半睜半閉,聲音低啞:「早就聽聞呂大夫最擅婦人科,沒想到昨夜就急病發作,這才厚顏勞煩呂大夫跑這一趟。」
「無妨,本就是醫者該做的事。」呂鶴遲在榻邊矮凳上坐下,「還請夫人伸出手來,以及細述如何發病。」
女子又咳嗽兩三聲才說:「不瞞呂大夫,我近日小產,看了醫官也找了產婆,不知為何下身腫脹劇痛,又發熱、噁心、嘔吐,折磨得我難以入眠……」
呂鶴遲聞言摸向她額頭,確有低熱。「小產後可曾用過洗方?是用洗方前還是後?」
女子眼瞳微微一亮:「用過的!用過之後立即便有!」
「可否讓我替夫人查看?」
呂鶴遲欲掀被子,被那女子一把捂住手掌:「這……怕是不太方便。呂大夫,症狀我已同你說了,可該吃些什麼藥?」
屏風外面,也許是山霧端來了熱茶,呂遂願向她道謝。
呂鶴遲把手抽出來,「不看患處,如何診治?」
「呂大夫見諒……你見多識廣,可有婦女同我一般?」
「同樣的病症卻可能有很多病因。僅是言語描摹,不敢輕易下論斷。腫脹劇痛亦可能是腫瘍、潰瘍,甚至中毒——」
「對對對!中毒!呂大夫可知道是中了什麼毒?!」夫人眼光發亮,驚喜非常。
「在下對毒理研究得不多,可開些清毒的方子給夫人。」
「只是這樣?」女子略有失望。「這些方子旁人也開過……」
「鶴遲一介走方醫,醫術不精,還望夫人見諒。」呂鶴遲說罷起身,「未能幫得上忙,也就不叨擾了,向夫人告辭。」
「哎?哎哎?」
「別裝了,她看出來了。」臥房裡出現第四個人的聲音。
呂鶴遲一聲「小妹快跑」,床鋪上的女子突然躍起,矯捷如豹般絞住她脖頸。呂遂願剛一腳踹開屏風,就被女使山霧以一柄匕首抵住咽喉。
從山霧身後走出來的女子黑衣勁裝,高挑細瘦,步履無聲,面無表情地看著呂鶴遲。
「枉我烤了一身汗,咳得嗓子都要出血了!老娘遭這個罪,你煞羅枝得賠我!」身後的女子一掃之前疲態,聲音洪亮如鍾。
她瞧見呂遂願,不禁讚嘆道:「嚯,這姑娘筋骨好俊吶!」
「動我阿姐!?我跟你們拼命!」呂遂願往前一步,匕首立刻在她喉間割出血痕。
「願兒別動!」呂鶴遲喝道,看向那名叫做煞羅枝的黑衣女子,「你們要做什麼?攤開來講明,只要留我姐妹性命,錢財盡可拿去,絕不報官!」
「哎喲誰看得上你這點兒錢財啊!」「夫人」被逗樂了。
煞羅枝眼瞳微垂,沒有回答問題,反問道:「你早就發現了,是嗎?」
呂鶴遲不做聲。
最初的一絲疑慮來自山霧,產馬之地女子擅騎馬不稀奇,但她騎的是一匹精壯戰馬。馬貴,戰馬更貴,且不允許流入民間;
第二點疑慮來自府邸,既有「夫人」,卻除了山霧未見第二位女使、連院中僕從都是男子;庭院和習武用的草人木樁也看起來疏於打理,好像已經久未使用;
第三點則是邁進主屋內——呂鶴遲沒有發現女子生活過的痕跡。進門後前院看不出,後院和臥房裡再沒有,可就太奇怪了;
最後,生病的「夫人」可謂破綻百出。
山霧嘆了口氣:「唉,不該找滑蒙姐扮的。」
「夫人」不樂意了,嚷起來:「呔!少賴我!但凡你們在房裡放個妝奩、擺個花簪呢?!」
煞羅枝一抬手,兩人齊齊噤聲。
「我等想請呂姑娘看診是真,只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出此下策。」
第12章
進入密道半柱香,又被蒙住雙眼在馬背上顛簸兩炷香時間,再進入密道,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呂鶴遲聞到空氣中有一股暖香,混合著淡淡藥味。蒙眼布被摘下時,她已經置身於燭火通明的王寢之內,束髮烏衣的女使們有八人,安靜地守在臥榻四方。臥榻之中,白磨使部的女首砂藍正在沉睡。「呂姑娘可曾聽過砂藍鬼主?」煞羅枝問道。呂鶴遲把願兒脖子上的傷口處理好,微微點頭:「嗯,有所耳聞。」呂遂願一聽,立即想起那縫衣匠說的話,「難道你們是砂藍軍?」「嚯,小妹妹知道得不少。沒錯,姐姐們就是鬼主麾下砂藍軍!」滑蒙痛快地承認了。「這位是我們頭領,煞羅枝。」「砂藍軍為何要劫持我們姐妹?!枉我還覺得你們是女中豪傑,怎能幹出這等事來!」被呂遂願指責,滑蒙只能拿手指撓撓臉頰。煞羅枝以漢人軍禮向呂鶴遲揖了一禮:「煞羅枝向二位姑娘賠罪。我等想請呂姑娘為鬼主診病,又不能被旁人知曉,實屬無奈才有此試探,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姑娘看出端倪。」「鬼主身邊應有專職醫官,我只不過是一介走方醫,為何想到要來尋我?」即便她擅長婦人科,也沒擅長到要王庭特地來民間尋醫。「正因為呂姑娘是走方醫,而非鬼主身邊之人。」煞羅枝抬起頭,望向她。煞羅枝有一雙冷冽鳳眼,目光沉靜又暗含怒濤。白黑兩部自古相爭,從呂鶴遲踏入長山寨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兩部勢力在西南此消彼長,都想要一統西南,卻最終被應朝納入國土。而白磨使部自與中原交好後壯大至今,令黑磨使部憤懣不平,又惶恐不安。不用猜,黑磨使部必然是時時尋找空隙擊潰對方。煞羅枝這話中包含一個巨大信息:砂藍鬼主被親近之人所害。所以她們才冒險來到長山寨尋找醫者。然而擺在呂鶴遲面前的選擇,與其說是醫還是不醫,又或者是醫不醫得好,不如說是還有沒有命回來。被捲入朝堂權力鬥爭之中,平民百姓的血肉枯骨將填滿史書上空白的每一毫釐。她最清楚不過。如同她的母親,弟弟,外公,以及每一個曾經朝夕相處的人。「若姑娘…=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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