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月到上元,京城最熱鬧的時候,崔玉節都在御丹房燒丹爐。
當然也是不用親自燒,自有小道童幫忙看著。
天子命人在宮中建了一座長生殿,煉丹、鍊氣、習經,與眾多方士一同論道。他們論道時,崔玉節就在一邊看爐子。
他有時會想: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他們自己真的信嗎?
若真有長生之道,世上怕是要多出一些死而不僵的妖怪了。
既要天下,又要長生,得到長生後呢?是不是還要再往天上看?往地底里看?人一旦坐上那個位置,是不是就都會變得一樣?
「總司使,仙君喚你過去。」拿著拂塵的小道童來叫他。
崔玉節來到正殿,方士道人們只餘一人,是沒見過的生面孔,花白鬍子,瘦小乾癟,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
身披法衣,頭戴玉冠的天子正端坐在蒲團上,微閉雙目。
他背後本應該供奉的是道家神君像,但那張臉莫名地像他自己。
「仙君。」
入殿前拜四方,入殿後再拜神君,小童放來蒲團,崔玉節才在天子面前正坐。
「西南之行,你辛苦了。」
「為仙君分憂,乃臣分內之事。」
「朝堂之上一些氣量狹小的凡夫俗子,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我知你忠心,也知你委屈,若有不平,盡可開口。」
「即便有,得仙君垂憐,業已盡消。」崔玉節垂首。
「守安最近可有找過你?」
崔玉節猶豫片刻,「有。聖節將至,五殿下托臣來打聽,二殿下和三殿下都準備了什麼來賀聖壽……」
「這點小事,還得找你嗎?」
「五殿下……也不認得旁人了……」
天子睜開眼睛,但誰也沒看,不知是否終於想起這個母妃早已過世的孩子,在宮內外的處境。片刻後又閉上眼睛,「你重傷初愈,不宜勞動,有件輕省差事,你去跑一趟吧。」
崔玉節回到宅邸時,穆守安比他還早到,把玩著那一箱子蠻族祭器,愛不釋手。
「左符給你拿出來的?」
怕他搶走似的,穆守安把手裡的酒器攏在袖子裡:「不是啊,是高嬤心疼我。」等崔玉節經過身邊,他來回揮舞袖子,「哎你這一身香灰的味兒,快去洗洗!」
崔玉節作勢要搶他的酒器,穆守安抬起那條傷腿:「你敢你敢?!我去告訴高嬤,你又氣我!你從小就氣我!」
打打鬧鬧一陣,崔玉節才鬆了口氣坐下喝茶。
「讓你去幹嗎?」
「去安江送賀禮。清江郡王的孫女大婚。」
穆守安「哦」一聲,摸著那獸骨做的祭器說,「李欒應該是找上五叔了。二哥出家也是他的主意。無論五叔答不答應,死活是躲不過去的。」
「嗯。」
「我也是。」
「嗯。」
兩個人一時無話,穆守安突然問:「如果有個機會讓你跟我換,你會換嗎?」
崔玉節反問:「你會換嗎?」
「嘖你這個人……」穆守安嘆氣。忽然又笑了,「一個腿兒瘸,一個話兒瘸,有什麼可換的啊。下次我去問康壽。」
「他會說『五殿下說什麼氣話』。」
一同哈哈哈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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