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格是不是天生克阿姐啊?
「呂遂願。」
沈鯉追在門外問「你阿姐如何了?」
「還沒醒,我在此處守著,行商去睡吧。」呂遂願開門答話,又想這原本應該是他的臥房,「是不是占了你的屋子……」
沈鯉追搖搖頭,「無妨。買了些換洗,先勉強穿著。」讓人送上衣裳,又說,「若她醒了,告訴我。」
呂遂願回臥房看那些「勉強穿著」的女服,從裡到外件件名貴,還有格外寬大的尺寸,想來是給自己也備了。
「唉……細心卻是真細心,可惜了……」
可惜是個官爺,還是個宦官,還是個跟阿姐命格相剋的宦官。
左符留在水寨與弓刀社一同追擊水匪餘黨,議事廳內確有密道,狹長彎曲,撥開覆蓋出口的野草能聽見潺潺水聲,水路不知通向哪裡。
左符在地上尋到血跡,斷在河邊,留下幾節被斬斷的纜繩。
看粗細,所系之船應該不大,容不下太多人。
但他知道,秦觀妙十有八九在其中。
薛證則帶人清點水寨剩餘物資與船隻,一大漢跌跌撞撞從貨船里跑出來,嚇得白了臉:「那……那裡……有屍首……」
弓刀社屍首見得多了,是有何嚇人的?
待薛證與徐植柳去看,只一眼便不忍再看。
「帶回去,找親人來認吧……」
不知睡了多久,呂鶴遲睜開眼睛,先看到的是陌生的床幃,和梨花。一枝花瓣快掉光了的梨花。
身上蓋著上好的錦被,傷口也被處理完了。她轉頭看床邊,呂遂願正枕在榻邊睡覺,還攥著她的手。想叫「願兒」,但嗓子干痛得厲害,叫不出聲。
她只好努力捏捏呂遂願的手。
「阿姐……!你可醒了!」
看出她想問這是哪兒,呂遂願說:「是那行商家裡。他找了醫官給你治傷。」又原原本本將如何遇到行商、為何來此處跟她說了一遍。
呂鶴遲披著衣服坐起來,才發現里外衣都換了。揣在懷裡被血跡染紅的手札,一頁頁鋪開攤在書案上,旁邊整齊擺著匕首,和繩鏈斷裂的哨子。
沒等呂遂願叫,康壽已然帶著藥湯準時來了:「在下康壽,翰林醫官。姑娘懂得醫理,內外傷都及時做了處置,並無大礙。」
喝下潤喉湯藥,呂鶴遲總算是能說話了,「多謝醫官……」雖然聲音還是暗啞。
「不必謝我,倒是有些事想同姑娘請教呢。」康壽十分認真地說,倒讓呂鶴遲滿臉疑惑。查完她傷勢,又囑咐如何飲食,向屏風外面說,「聽見了?記好了?」
待康壽走,沈鯉追才一言不發地走進來,不遠不近地坐她面前。
呂鶴遲有話跟他說:「匪寨里的船上,有個姑娘……」
「嗯。薛證帶回來了,已經找她姐妹去府衙認屍。」
呂鶴遲又看向呂遂願:「願兒,髮帶……幫阿姐去帶給垂紅和玉娘吧……」當時多做了幾條,做壞的用在黃豹子身上,呂遂願的箱籠里應該還剩著兩條好的。
呂遂願點點頭,從箱籠里翻出來,包好了出門。
房裡只剩兩個人,被沉默籠罩,又某種情感包圍。
「沒能幫你找到乞兒仙……對不住。」呂鶴遲輕輕地說,「在安江事了,我打算走了。」
沈鯉追沒有問她去哪兒,而是說:「你不打算問我些什麼嗎?」秦觀妙、水匪,和「不能再見」,哪件事她都可以跟他要個解釋。
呂鶴遲看向那光禿禿的梨花枝,莫名地笑起來。
「小郎君跟我阿娘是一類人……一腔熱忱,對世間事充滿期許,所以對人對事皆有回應,可我不是……」
「我更像我父親,承不了太多世情,也從不為他人之事煩心——是生性涼薄,機緣淺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