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見她是個高壯女子,這才偷偷摸摸賣了一把長刀給她。呂遂願又買些雜七雜八的鐵環、鐵釘和一把鋤頭,把刀混在一起抱走了。
回了柴家,她在院中一邊磨刀一邊對呂鶴遲說,「街上人心惶惶,不知道啥時候打過來,也不知道會打多久,這種時候最是磨人了。阿姐也莫急,你舅父他們不在此處反而安全,進不了城說不定就回白松去了。」
是啊,呂鶴遲也只能這樣想了。
「願兒……」
「嗯?」呂遂願回過頭來。
「對不起,阿姐總是連累你。」如果不是她執意要追舅父與聞乾,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哎呀阿姐你可煩死了!」呂遂願抱怨道,又咬牙輕聲說,「咱戰場上都去過了!還『造過反』,這有啥可怕!」
那怎麼能一樣呢?在西南時,她們是在砂藍的中軍大帳里被重重保護,身後還有衛王的禁軍,不可能會輸。現在她們只是兩國交戰中無力出逃的普通人,烏灑鐵蹄輾軋而來時,誰能逃得過去?
還有親下戰場的小郎君,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有沒有受傷?
她和他何時還能再見?
官倉已經封存,民糧發放僅止於餓不死。才不過三天,就有老婦在縣衙門前哭訴:「烏灑還沒打過來,孩子已經吃不上了!」
呂鶴遲去給胡氏複診,剛入官舍院中,就聽得胡氏與劉賢吵架,痛罵柴同,說他勾結烏灑倒賣走私,劉賢身為知縣卻視而不見,還對他卑躬屈膝。
「你去翻翻他家到底藏了多少糧食?!是不是比官倉里還多?」
「這……這怎麼查嘛……」
「他拿錢財養著你,你早就是他的一條狗了!」
「我哪有拿他的錢財……」
「你是沒拿,他叫來的大夫給我看了病,為何沒收你的錢?!」
劉賢還要辯駁,胡氏已經奪門而出。見到呂鶴遲時愣一愣,繼而說道:「呂大夫不必來了,我看不起這個病!」
劉賢跟在後面,面容有些尷尬。呂鶴遲裝作什麼都未曾聽見:「知縣莫急,一會兒我去勸勸夫人就是。」
他連連感謝,又急急說道:「診金我來給!不必柴員外費心!」
呂鶴遲施了一禮:「診金之事都好說。民女其實還有一事想問知縣,何時能夠出城?我們姐妹本就是尋人而來,再耽擱下去怕是人尋不到,自己也——」
她不必說下去,劉賢便懂得怎麼回事,可他也只能搖頭:「現在烏灑隨時會打安延,安延完了就是白余,若像往常一樣隨意進出,萬一細作混進來可怎麼辦?呂大夫且忍忍,待形勢好轉,我必簽手令先放你們走。」
呂鶴遲謝過劉賢,要往胡氏房中去,他又不大好意思地說:「請呂大夫為我妻好好診治……多少診金和藥材都沒關係!」
看來這人雖沒什麼官威,卻是個愛妻的男子。
劉賢去縣衙正堂上值,呂鶴遲輕拍胡氏房門,問「夫人可在?」
果不其然聽她說:「呂大夫請回,我不看了!」
「夫人,民女有些別的事想向夫人指教一二。」胡氏半信半疑也沒好氣地放她進來,呂鶴遲放下藥箱,讓呂遂願守著門口,開門見山地問:「夫人,柴家勾結烏灑一事,可否詳說?」
「你問這事做什麼,」胡氏上下打量呂鶴遲,冷笑道,「柴氏叫你來試探我?別費勁了,劉賢再懦弱,也不會和他柴氏一樣通敵叛國!」
通敵叛國……?
呂鶴遲輕聲說:「夫人,這事怎可無憑無據亂說?」
「他柴氏把持白余這麼多年,歷任知縣都仰他鼻息,助他與烏灑暗通款曲、倒賣走私!現在敵人都打通龍牙關了,我可不信他什麼都沒幹!」
呂鶴遲聽完便明白,胡氏其實並沒有真憑實據。作為此地少有的富戶,把控著眾多田畝、木場、山貨鋪子,柴氏有些見不得人的生財之道並不令人意外。尤其是邊境小城,山高皇帝遠,戰事來得多了,若朝廷支援不及一直欠著軍餉,恐怕少不得要從當地富戶手上借錢。
久而久之,當地駐軍倚仗的還不一定是誰。
劉賢為人軟弱,夫人胡氏卻剛毅。他偏又是個愛妻之人,不忍妻子受婦疾折磨,所以柴同才想借呂鶴遲為胡氏診治來軟化胡氏,也進一步拉攏劉賢。
知縣能為柴氏所用,柴氏與烏灑走私不知道該有多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