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喜樂諸天奇經》,亦新增了四個大字:喜怒憂懼。除此以外,還多出一頁小字,既非招式、也非法訣,而是一套全新的心法。
修士們內修心法,煉就靈力;外修功法,發揮靈力,從沒有用功法更新心法的。
白翎納悶,卻也只能照著練,目前看來,僅僅煉化靈力的速度快了很多。要不是他還有寧雪的符籙可學,就是一張越來越厚實的白紙。
可能玄機在「喜怒憂懼」四個字上,可惜他想不明白,也沒空鑽研。新任道君大選在即,今日的青食宴又傳遞了太多訊息,白翎有更需思考之事。
「嘩啦啦」的水聲停了。白翎倏地閃身,端正地坐在床尾。
隔著屏風,師弟同初到仙去山一樣,在西廂沐浴。
少頃,屏風被人拉開。裴響換了身雪白中衣,挎著裝衣物的木盆出來,去外面施術清洗。
他狀似無意地看了白翎一眼,白翎禮貌地微笑。不過,師弟剛洗完澡,領口沒平時合得嚴,頭髮絲往下滴水。
總之讓白翎覺得他居心不良。
白翎把頭一扭,看著窗外說:「阿響。」
裴響的木屐聲停住了,「嗯」了一聲。
白翎說:「我想去買點宵夜,可能回來得晚,你不用等我,先睡覺就行。」
裴響安靜片刻,問:「不必我同去?」
「不用啊,你都洗乾淨了。快點睡吧。」白翎說罷起身,披上外衫,似乎十分自然地說。
裴響道:「好。我想去靈氣濃郁之處調息,今夜靜修。」
他硬抗過是非道君的懲戒,是該休養。
白翎一愣,欣然應允:「行,明天見。」
裴響只一頷首,獨自走向後院。白翎則偷偷把窗戶打開一條縫,確認裴響走遠了,才飛快出門。
不料,他在廊下和諸葛悟迎面碰上。白翎下意識立正站好,諸葛悟問:「阿翎?這麼晚了,還去何處。」
「我……我餓了,去全性塔買點吃的。」白翎理直氣壯,反問道,「師兄不歇息?」
「前些日子忘記處理商行產業,今晚想起來,便今晚去。」諸葛悟笑了笑,道,「早去早回。」
白翎連連點頭,打發了師兄。青食宴過後,師兄弟三人都怪怪的,一路沉默地步行回了折雨洞天。
諸葛悟始終在沉思,鮮見地沒理他倆。白翎則忍不住想是非道君的事,在腦海中回顧關於此人的記載。
不過,在他發現裴響一眼不錯地盯了他一路之後,便想不下去了。
這小子還當他很樂意嫁給師兄似的,白翎簡直不知該如何解釋。但他為什麼要解釋?他憑什麼要解釋?解釋反而會顯得心虛。
若能趁此機會,讓裴響認清他的無情嘴臉,豈不一箭雙鵰。師兄能渡過難關,師弟也能斷了不該有的念頭,喜上加喜啊。
白翎勉強自我安慰著,來到全性塔。他表面上要買宵夜,實際上是為了查是非道君的事跡而來。
死老頭疑似對諸葛悟下過黑手,還朝裴響目露賊光,說他「有用」,樁樁件件無不踩在白翎的底線上。他做戲做全套,也可能確實是饞蟲上腦了,總之先去買了一包糕點,然後直奔藏書閣。
守閣的亦是拜日神教教徒,白翎留了個心眼兒,沒用諸葛悟的令牌光明正大進去。
他在腦海中搜刮出「隱身符」的畫法,嘗試兩次之後,站在路中間也無人注意了。於是他悄無聲息地溜進藏書閣,帶動稀薄的空氣流動,守閣教徒將眼一抬。
白翎立即屏息凝神。
幸好,藏書閣本就是不設防之地,不像抽取法寶的靈池,布滿法陣。教徒搓了搓手臂,以為是外面起風了。
白翎直上二層,找到是非一脈的記述。此脈人丁興旺,歷史又悠久,宗門事宜竟然有厚厚的八部之多。
白翎直接從第一本的第一頁看起,果然開頭便是是非道君的大名。無怪乎他忠於展月老祖,原來,是非道君還是個算命兩文錢一卦的江湖騙子時,兩人便結識了。
彼時的展月初出茅廬,不過已披露驚人的天資。他在兩千年前,偶遇是非行騙,教訓了他一頓,不料自此被是非賴上。
是非手無縛雞之力,一口咬定展月吉星高照、有古往今來第一奇人之相,之後便死跟著展月。當年的他,或許是發現展月厲害,想讓他罩著自己罷了;然而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現在的展月老祖確實成了千古第一奇人,招搖撞騙的神棍也成了一脈祖師爺。
曾經張口就來的謊話,倒似一語道破了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