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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被巨手托至廳前,腳下是一條血紅長綢。烏鴉的官服大袖隨雙翼展開,它朝紅綢的盡頭飛去,落在古銅澆鑄的王座上。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岔著雙腿,仰坐彼方。他似因久等不耐,滿身的鐵甲隨著吐息,不悅地輕震著。

在他腳下,是一片猩紅血池。不過,整池的血水都不如他的頭髮鮮紅,打捲兒的長髮流淌傾瀉,掛在嶙峋的鐵石上,仿佛汩汩的熔漿。

烏鴉稟告客人已至,男人緩緩坐直了。

他的臉從後往前擺正,露出一雙血紅髮亮的瞳眸,盯向大殿的另一端。

剎那間,無形的威壓鋪天蓋地,驚得滿殿魔物狺狺狂叫。

諸葛悟走在最前方,稍稍回頭,提醒三人沉住氣。不料,另一股氣勢暴漲,毫不相讓地撲向了魔尊王座。

兩道勁力半路相撞,轟然劇震。大廳上下一抖,穹頂立刻下起了雨,是嘩啦啦的黑鐵砂。

魔物們受此威懾,凶相畢露。怪力亂神們同時拍案而起,數不清的鱗尾作響、蝠翼大張,原本還算歡鬧的筵席瞬間被青面獠牙擠滿。

若說天庭有諸天神佛坐鎮,此刻便像在無間煉獄之底,妖魔層層疊疊,全部怒視著下方的人界來客。

不知是何生物緊咬牙關,從喉間發出滿含進攻意味的嗡鳴。

諸葛悟不動聲色,望著剛才威勢的來源。白翎和裴響也同時轉身,看向最後面的顧憐。

紫衣少年負手凌空,足下火蓮升騰。他就地停步,傲然瞥視著大殿另一側的王座,擺出了與之分庭抗禮的架勢。

縱使群魔激躁,他亦只見嫌惡,不見畏懼,蘊含靈力的聲音迴蕩在每一根鐵石間:

「本尊到此,豎子何謀?」

白翎一低頭,差點笑了。

果然,顧憐對他們知道耳提面命、叫他們小心行事,但輪到他自己,張口就是「豎子」,完全不把沉音劍冢放在眼裡。

裴響面無表情,暗暗看他一眼。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轉回去,真和夢微道君坐下的開路道童似的,一左一右,直視沉音魔尊。

終於,古銅王座之上,紅髮鐵甲的男人將手一抬。

多年不見,他的容貌分毫未改,依舊俊美妖異;他頰邊的十字形傷疤也半點沒褪色,邪氣沸反盈天。

滿堂魔物皆因他的手勢按捺住殺意,坐了回去。

而他本人——沉音魔尊衣眠,同樣使聲音跨越全殿,響在師徒四人耳邊。

「諸葛卿,不是說只引薦你的二位師弟麼?何故有聒噪的礙事之輩,無端生事。」

諸葛卿?

白翎一愣,旋即才反應過來,他叫的是諸葛悟。師兄不愧是師兄,已經混成魔尊愛卿了;顧憐也不愧是顧憐,「聒噪的礙事之輩」——估計曾經把衣眠膈應得不輕。

這種嘴巴和劍一樣毒的道修,說是魔尊的心腹大患也不為過。偏偏他教出了魔尊的心腹,也就是諸葛悟。

白翎手摸下巴,並不急於發話,打算再看會兒戲。

諸葛悟淡笑執禮,道:「回稟魔尊,因茲事體大,家師親自到訪,方表誠意。」

沒想到顧憐一聽便不樂意了,嗤道:「誠意?沖玄,你對他客氣什麼。沉音小兒,本尊奉勸你一句,休要礙事!若你敢阻攔我等,本尊必踏破你這黑漆馬虎宮!」

隔著十丈地,白翎清楚地看見,衣眠眉梢直跳。

好在他剛「哦?」了一聲,諸葛悟便如春風化雨般說:「回稟魔尊,家師在來訪途中,聽微臣述說了皇宮照明不便的難題。他願以本命『蓮台無妄火』,令各宮光耀不滅。」

衣眠神情稍霽,打算給重臣一個面子。

他不冷不熱地說:「夢微道君,您真是多慮了。魔族可沒有你們人族那樣虛弱,離開光便活不下去。就你那點小火苗,留著等下為本座暖酒,還算有用。」

白翎暗道不好,立即以眼角餘光瞥向顧憐。

果不其然,顧憐面呈薄怒,就要發作。

諸葛悟道:「敬告師尊,陛下的窖藏美酒皆在三百歲以上,集天地之靈氣,感日月之精華,除他以外,無一人有幸品嘗。若您願借靈焰,陛下亦將傾杯,您二位換盞共飲,實為一段佳話。」

白翎眨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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