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老夫人已經故去,陸老太爺還在的,但身為祖父,也未能親自撫養小孫女。
這也就意味著,留守在府里的陸珈只能由身為繼母的蔣氏接手照顧。
由於陸夫人生下陸珈時傷了元氣,還沒出大月子就走了。蔣氏嫁過來的時候,陸珈又不到兩歲,其實最初對生母和繼母的區別,她分不太清,不過親自撫養女兒的陸階總是在她面前提起生母,加上隔三差五才與蔣氏見上一面,隨著年紀增大,她再懵懂也知道分辨了。
跟蔣氏之間的關係,一直淡淡的。
後來陸瓔生下來了也是如此。
直到陸階不停的被派出去,這對繼母女之間不得不被拉近距離,陸珈才時常感覺到蔣氏眼裡的針芒。
那天說到去別鄴里過中秋,也是因為陸階不在府里,而彼時陸老太爺去了外地探訪親友,不需要蔣氏這個兒媳在跟前盡孝,於是蔣氏決定帶著她們姐妹前往別鄴。
別鄴是個園子,叫隨春園,後院有條路直通後方的山林。
晚飯時陸珈像往常一樣把袖口捋起來,露出了手腕上一隻銀鐲子。
鐲子是陸夫人的嫁妝,陸階看著大小合適,就找出來給她戴了。
蔣氏目光瞬間銳利起來,讓陸珈把鐲子退下給她看看。
陸珈雖然小,但也知道自己的東西豈能隨便給人?尤其蔣氏對自己並不親近。
她不給。
蔣氏就讓她罰站。
關鍵是陸珈也不肯站。
她是什麼人?
她是陸家上下捧在手心裡的大小姐呀,親爹都沒罰過她,別的人憑什麼罰她?
蔣氏喊來婆子把她帶出去,陸珈就撒潑了,她把自己的人也喊了進來,團團一圈人把她圍住,蔣氏氣的臉發青,也不能奈她何。
陸珈泰然自若的吃完那頓飯,她就回房了。
結果睡到半夜,她就又被人搖醒。
來人是蔣氏的婆子,說園子裡著火了,奉太太這邊把她帶出去。隨後不由分說,就抱著她衝出一團煙霧,等到陸珈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到了身處在黑黝黝的山林里。
那婆子還提著一根棍子,約摸是要打斷她的腿,可陸珈察覺到不對,兩腳落地就開始跑起來。後來府里的人在尋找她時發現的一隻鞋,也就是這麼來的。
蔣氏怎麼丟棄她的,謝彰夫婦怎麼救下自己的,因為傷害太深,所有細節她都不敢忘,兩輩子記得清清楚楚,可她從頭到尾她就沒看到嚴夫人在那天夜裡出現過!
如果嚴夫人有一起來過節,更不應該連晚飯也不曾一起吃。
這使得陸珈忍不住再次問何渠:「柳家那婆子真的不會瞎說?」
何渠想了下:「要不然夜裡小的再去來點硬的,敲出點實話來?」
「不必了。」陸珈搖頭,「何必打草驚蛇,旁生枝節?想證實有沒有這回事,你照我說的這麼樣去做便是……」
說到末尾,她讓何渠靠近,吩咐了幾句。
……
陸瓔上道觀里來了這麼一趟,蔣氏這些日子就開始不斷往外張望了。
陸瓔出閣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陸階並沒有休妻,那麼親生女兒出嫁這樣的場合,當生母的不可能不出面。
就算陸階真能做到這般絕情,他也得顧及外頭的議論,哪怕就是等婚事完畢之後再送回來,也絕不可能不讓她回去。
那麼屬於她翻身的機會,就只有這僅有的一次回府的時機了。
今日已經是二月十四,不到十日就要成婚,陸家也該快有人來接自己了。
只要她能回去,就有辦法一定能重新留在陸府,更有辦法拿到東山再起的機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陸珈再橫,她如今也只是個棋子,還正在被嚴家利用,蹦得不了多高的。
所以蔣氏一直沉得住氣。
「吱呀——」
緊閉的房門被推開,胡嬤嬤走了進來。「太太!」
陸階把她送來道觀時,隨身伺候的幾個人,還是讓她帶了過來的。
進來之後胡嬤嬤很快的把門關上,臉上還有幾分緊張之色:「奴婢方才聽外頭的道姑們議論,柳家惹上麻煩了!」
「什麼麻煩?」
胡嬤嬤便將聽到的關於柳政對伶人所告的消息說了出來。
蔣氏眉頭皺了起來:「柳夫人原本被嚴家請做了全福娘子,突然出了這事,那豈不是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