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了碗,挑開了簾勾。
……
四月十五的月亮圓又圓。
太尉府的後湖邊上,沈追望著天上的月光嘆了又嘆。
小廝漱劍沿著林蔭道四處尋覓,最後看到了湖邊的身影,加快速度衝過來。
「二公子怎麼在這?前面賓客還沒散呢,您怎麼就跑這兒來躲清閒來了?」
沈追白了他一眼:「誰跟你躲清閒?我都忙了三四天沒睡過好覺了,今兒從天亮到現在屁股就沒沾過凳子,我到這坐會兒怎麼了?就是磨房裡的驢,也有喘口氣的時候吧?」
一口氣這麼長的句子,看來是真有怨氣。
漱劍軟下了聲音:「好端端的,您這又是發的哪門子脾氣?今兒可是大公子的大喜之日,太尉大人早就下令不許出任何差錯,二公子單著在前頭陪客之職,您可不能懈怠呀。」
沈追道:「我又不是不回去!」
「那您什麼時候回去?眼看著宴席一散,前門下就得您出面送客了。」
沈追聞言,把撐著石頭的手收回來,可是剛站起來,他又垂頭喪氣的嘆了口氣。
漱劍急得:「您這到底是怎麼了?」
沈追抬頭望天:「我就是覺得我太慘了。本來有個那樣的哥哥,我的日子就已經很不好過。結果皇上又給我許配了一個羅剎一樣的嫂嫂,我本來還指望父親能站在我這邊吧,結果他一聽我說——算了,反正現在這個家裡,難過的只有我。」
老天爺,沈輕舟娶回來的,可是個一言不合二話不說撿起板磚就開砸的主,從今以後,他們兩口夫唱婦隨,這誰能頂得住?
他腦袋垂下來,一看漱劍還在旁邊站著,竟又沒好氣的催起來:「你不是急嗎?還傻站著幹什麼,走啊!」
說完跳下石頭,撇下他走了。
……
紅燭還沒燒完,天就蒙蒙亮了。
察覺到陸珈爬起來,沈輕舟又把她按下:「做什麼去?」
「新媳婦準備敬茶呀。」陸珈蔫蔫拉開帳簾,準備喊拂曉知暮進來。
沈輕舟又把她拉回去了:「咱們家總共就四個人,用得著你起這麼早敬茶?」
陸珈聽聞,腦子忽然清醒。
是了,沈家只有沈博一個長輩,再加一個沈追,哪裡像前世在嚴家,從上到下,各房裡加起來滿滿當當總有一大屋子,更別說嚴夫人當時把旁支的長輩都喊過來了。
那一日她磕頭磕得膝蓋都腫了。自然知道嚴夫人是特意給她下馬威,但彼時她也全無抵抗的理由。
即使這般,回房之後承受到的嚴渠那個變態的施虐,也依然還要比這嚴重的多。
想到這裡,她扭頭看了一眼還牢牢握著自己手掌的沈輕舟,順勢躺了回去,一隻手枕著頭,側身看著他。
他雙目輕闔,看似睡著了,但手上的力道一點沒松。
殘餘的燭光從他腦後照過來,將他的身影勾勒出一道溫柔的光輝,又越過他半邊臉,照亮了他的眉眼和鼻唇,它們皆是如此清晰地呈現在陸珈眼裡。
「好看嗎?」他閉眼低語,手掌一拉,將她往自己的懷裡收了收。
陸珈便枕在了他的臂彎里,喊他的名字:「秦舟,輕舟。」
沈輕舟微微抬首,雙唇溫柔的落在她的額頭上,還有她的臉頰上。
他的手掌環住了她的腰,溫柔又不失堅定地將她扣在懷裡。
「以後咱們倆少出門。」
「為什麼?」陸珈抬起下巴,手指在他的喉結上一下下划動著。
「因為一出去,我就得裝著跟你不熟。」沈輕舟翻了個身,輕車熟路,俯身向下,聲音已嘶啞起來,「我不想。我只想與你隨心所欲在一起,我不想和你不熟。」
陸珈臉紅紅的,把臉在他的肩窩裡,抓著他的衣襟蹭來蹭去:「我也是……」
世間那麼多苦,她已經嘗過了。往後這輩子,她也只想要過甜甜的日子。
拂曉端著水到了門口,一看簾櫳內帳幔又拉上了,立刻又輕快退了出來,將水潑給了簾缸里的一對紅鯉魚兒。
第259章 保證不搞事
朝陽升起來時,太尉府里四處可見的大紅喜字仍然明晃晃地映射人眼。
穿著一身簇新錦服的沈博在正廳里端坐著,目光朝院門外看了一輪又一輪,到底是沒忍住,衝下首的沈追問道:「什麼時辰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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