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以朝綱紀綱,后妃之職,當以德配天子,以正六宮。今皇后鄧氏,本系軍戶之女,出身寒微,蒙先帝恩寵,冊立為後。
查鄧氏入宮以來,恃寵弄權,干預朝政。其父鄧昭青本為邊陲一千戶,位卑職小,因鄧氏得寵,徑升參將要職。
查鄧昭青所部,多聚結鄉里親朋,肆意橫行,致使軍紀廢弛。此其一也。
再查鄧氏每夜於椒房密議朝政,干預軍政要務。後宮內監盡聞,鄧氏常於燈下與先帝論及邊防部署、兵將調遣之事,又屢次進言升遷其族中諸人。此舉實為禍亂之源,有違祖制。此其二也。
更有甚者,鄧氏族中兄弟表親,皆仗其勢,恣意妄為。其弟鄧玉、堂弟鄧勛等,皆無功而獲軍職,把持邊關要隘。
臣暗訪得知,鄧氏族人結黨營私,多有不法之舉。此其三也。
竊以為,國不可一日無母,然母儀天下者,必正德厚道,且其年尚幼沖,智慮未廣,皆不足以承當後位。
今鄧氏專權亂政,結黨營私,實有負先帝厚恩。臣斗膽上請,援引祖制,凡后妃干預朝政,結黨亂政者,可予廢黜。
臣曾覽史書,李後干政,致使邊境生亂;趙後專權,致社稷傾危。今鄧氏挾軍權以作威,與此二後何異?
臣雖位卑言輕,然憂國之心,夙夜難寐。今冒死上奏,望殿下聖裁。
伏望殿下以社稷為重,廢黜鄧氏,令其隨先帝而去,以正綱常,以安天下。
吏部侍郎臣李桉義頓首叩請。」
念完奏摺,秦岳有些吃驚地看向陸騁。
陸騁也終於放下腿,坐起身,伸手抽過這道奏摺,親自翻看一遍。
「李桉義。」他說:「大皇子的人。」
秦岳吃驚道:「您怎麼知道他是大皇子的人?」
陸騁側眸白了他一眼。
「嗐!」秦岳一拍腿:「我就是個武將,不懂這些彎彎繞,您就明示吧殿下,別跟我繞彎子!」
陸騁抬手將奏摺舉在他眼前,背誦出摺子里埋藏的陷阱——「且其年尚幼沖,智慮未廣,皆不足以承當皇后之位。」
秦岳茫然:「當今的皇后確實年紀還小,有問題嗎?」
陸騁點頭:「他能以這個理由廢了鄧姣,下一步就能以這個理由廢了三歲的太子。除了大皇子,誰會只論歲數?」
秦岳這才恍然。
「怪不得大皇子的人一直盯著那個小皇后不放,諫言殉葬的摺子都七八本了,原來是想挖好坑,想讓咱們自個兒跳下去。」
秦岳壓著怒火冷哼一聲:「殿下,我們該如何處置李桉義?是明面上降罪,還是讓我私下去處置?得殺雞儆猴,不能輕饒了他。」
陸騁把殉葬皇后的奏摺丟在柜子里,暫不批紅。
他低聲抱怨:「如今帝位空懸,北疆胡馬蠢動,隨時可能趁國喪之際滋擾邊關。戶部的銀子被母后緊急調撥給我的廢物哥哥修建皇陵,鹽鐵市舶這些快錢都在梁侯手裡攥著,此時內訌,我的軍餉難繼,稍有差池,動搖的是大齊國本。我賭不起,只能秋後算帳。」
秦岳皺眉:「哎……」
「什麼時辰了?」陸騁問。
「快卯時了,」秦岳說:「馬上該去齋醮大典了,殿下去院子裡透透氣吧,方影他們在比試箭術,您現在出去一展身手,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押注的兄弟們都得賠哭了。」
「批了三天奏摺,還比試箭術?」陸騁理了理袖口,「本王尚有餘力,一展身手可以揍得你哭完整個大典。」
秦岳趕忙打哈哈:「殿下息怒,我可不能在齋醮大典上哭啊,這雙眼睛得留著,見識見識絕代佳人。」
「什麼佳人?」陸騁側眸問他。
秦岳笑著調侃:「就是您今兒後晌去乾清宮見到的那位娘娘啊,您這位皇嫂的名聲可是大有來頭,殿下沒注意?難道說傳聞言過其實?那位絕色佳人……不過爾爾?」
「我沒看見她長相。」陸騁放鬆地後靠回椅背上。
秦岳挑眉調侃:「沒看見?皇后該是當面對您行禮了啊?這您都沒瞅一眼?當真是柳下惠都不能與您並論。」
陸騁搖頭:「殿內昏暗,她帽子遮了半張臉。」
秦岳遺憾搖頭:「您可以揖她一禮,而後順勢抬頭看一眼嘛。」
陸騁哼笑一聲,無法理解這群弟兄為什麼對美色如此執著。
但他也不想在這種事上顯得清高古怪。
「她這麼高的個頭,」陸騁把手比在喉結位置,「帽子遮到鼻尖,我得跪下來給她磕一個,才有可能順勢看見她的臉。」
第5章 齋醮儀式
秦岳朗聲大笑著揶揄:「磕一個就能一睹絕代佳人的芳容,那也不虧啊?待她殉了葬,我磕一百個都瞧不見了。」
燕王無奈笑了笑:「這不是旁邊有史官站著麼?我這一個頭磕下去,想看皇嫂的野心可就光耀史冊了。」
秦岳樂不可支:「也是真……」
「噢——!!!」前院一陣鼎沸的歡呼聲傳入殿內,打斷了二人閒聊。
「喲,看來箭術比試出結果了。」秦岳笑問:「這場箭術比試,誰能拔得頭籌?殿下,要不要跟末將賭一把?您先下注。」
陸騁拿起一道奏摺撇了下嘴,表示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