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太后哼笑一聲:「能爬上那個位置的女人,不會在這種關頭『笨笨的』,也就你們爺們家會當真。」
燕王沒有反駁,目光盯著不遠處的步輦,驢頭不對馬嘴地回應:「好。」
這是他跟母后產生分歧時常有的回應。
意思是不想繼續爭論,但他保留自己的判斷。
走在後面的鄧姣隱約聽見「笨笨的」三個字。
太后的意思是,「笨笨的」是燕王對鄧姣的評價。
他是因為這個原因見鬼一樣逃離她魔爪?
笨又不會傳染。
低血糖也不會。
又走了幾步,太后停在步輦旁,伸出手,燕王攙扶她坐上步輦。
鄧姣抓緊機會,快步走到太后鑾駕旁行禮:「兒臣恭請母后聖安。皇叔金安。」
太后一愣,讓小太監先不要抬起步輦,側頭威嚴地看向鄧姣,開門見山:「何事?」
鄧姣按照趙嬤嬤的教導,先向太后主動告罪。
而後解釋自己不吃早飯容易眩暈的疾病,念寄辭時吞吞吐吐,也是因為空腹頭暈。
她對著步輦上的太后,聲情並茂地講述她去年春天因為這個病落水,險些淹死,幸好被父親及時救起。
態度之誠懇,一旁的燕王都快要原諒她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剛才被她當眾劫持的人是太后。
鄧姣原本確實打算對燕王解釋和道歉,但趙嬤嬤告訴她,這事情歸太后管,
在公開場所,皇后與皇叔要避嫌。
所以,她這些話其實是間接說給旁邊那個靠在步輦旁雙手抱臂的燕王聽。
但她說完後,燕王仍然保持這個不友好的姿勢,似乎她欠他一個正面道歉。
「這是兒臣第一次發病後沒有昏倒,」鄧姣深吸一口氣,充滿感情地對太后發表最後的歉意:「或許是陛下在天之靈支撐著兒臣,讓兒臣堅持挺過了那至關重要的一刻。」
她淚汪汪地吸了吸鼻子。
一陣沉默。
旁邊的燕王問她:「那現在怎麼辦?還撐得住嗎?讓母后下來,步輦讓給皇嫂坐?」
鄧姣:……
他似乎對她的道歉依舊不滿意。
借他當拐杖一用,就欠他欠大發了。
「哀家明白了。」感覺到鄧姣有意把她放在燕王之上,只顧著向她解釋理由,太后心情不由好轉:「你且回乾清宮歇息,哀家宮裡有溫著的金絲燕窩櫻桃湯,一會兒著人給你送過去補補身子,太瘦弱了。」
誰都知道燕王是如今的實際掌權者,鄧姣這樣「故意」怠慢,等於是給太后交了投名狀。
如今鄧姣還占著皇后的名位,拉攏好過敵對,太后自然也給了她臉面。
不遠處「觀戰」的趙嬤嬤在這短短几句交談中,已經險些昏倒三次了,但最終結果竟然很不錯。
都沒弄明白,鄧姣為何在犯下大錯後,反而得到太后賞賜。
告退之後,鄧姣轉身朝趙嬤嬤的方向小跑,就像上台表演完的小孩跑回家長身邊一樣急切。
但隔著一段距離,趙嬤嬤忽然對著她的方向行大禮。
她剛準備說「不必多禮」,就聽見身後男人低沉的嗓音——
「去年春天,西北邊軍被調去嶺關抗擊韃子,還記得麼?」
原來趙嬤嬤是在向她身後的男人行禮。
鄧姣渾身一緊,停下腳步,但她沒轉身。
為什麼燕王跟在她身後走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嗓音很溫柔,但因為太突然,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腦子在打架,一部分在想要不要轉身請安,一部分在思考他問的問題要如何回答。
燕王慢悠悠邁著長腿從她身邊走過,然後放慢腳步,像是在等待她回答,「本王是在問你,皇嫂,你記得嗎?」
鄧姣雖然對這場戰役毫無了解,但飛快權衡之後,覺得自己不能不記得這種大事,所以她回答:「當然記得,那些可惡的韃子!」
她甚至不知道邊軍打贏了沒有。
如果是燕王帶兵,那肯定是贏了的,因為燕王一生沒有打過敗仗。
他突然提起這件事,難道是為了炫耀實力嗎?
她還沒開始撩他,他怎麼就主動孔雀開屏了?
如果是這樣,她就原諒他剛才見鬼一樣逃下祭壇。
燕王停下腳步,回頭面向她。
鄧姣第一次在午後的陽光下直面他的身形。
儘管帽檐擋住他脖子以上的面容,這樣的寬肩窄腰長腿的比例,還是讓她晃了一下神。
「你父親在那次反擊戰中,立了個小戰功,」他繼續提醒她:「我皇兄就是用那次戰功,提拔你父親為參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