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沒有。」
遲疑幾秒,我又說:「爸好像一直沒有醒。」
宋昭的笑容一頓,眼神中的煩躁轉瞬即逝,但他還是無所謂地說:「不管他。」
和宋昭說了幾句話,我覺得我的睡意已經沒了,索性坐起來和宋昭一起出去吃點東西。期間吃著吃著,宋回的房間裡傳來聲音,男人走出來看見我和宋昭,微微愣住,隨後對我說:「安南回來了?」
「嗯。」我應了一聲。
宋昭回頭:「爸你要吃點嗎?」
宋回搖了搖頭,他走進洗手間,我們聽見了一陣水聲,這之後宋回又沉默著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一直不知道我爸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些年我每次見他時,他十次有九次都不太清醒,剩下清醒的時間裡,我們彼此也都無話可說。
這個時候我總有一種解脫和內疚並存的感受。解脫是因為,我終於去了別的城市上大學,大部分的時間可以離開這裡。而內疚則是因為,宋昭走不了。
我問:「哥,你一夜未歸是去哪兒了?」
宋昭的說辭很含糊:「出去玩了,跟朋友在一起。」
吃完這頓時間點很特殊的飯,宋昭的臉上也終於出現了一絲疲憊,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告訴我:「你自己玩兒吧,我去補覺了。」
「嗯。」我說。
宋昭笑了笑,又說:「打工的錢自己留著,之後找個機會再去謝謝向迪二舅,桌上的東西你就放著吧。」
我說:「好的。」
說完宋昭也回了他的房間睡覺——我一個人坐在客廳裡面,稍微仰著頭看向牆上的黑白照片:老太太看向鏡頭,她平靜地微笑著,一雙眼睛注視著虛空卻仍然明亮。
我說:「奶奶,我回來過年了。」
雖然宋昭讓我不要操心,但我還是順手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乾淨。早晨的這段時間瞬息萬變,一轉眼天已大亮,是個有著暖陽的晴天,我回房間裡打向迪的電話,提議道:「向迪,我們去酒吧喝酒怎麼樣?」
向迪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噴涌而來:「你要不要看看現在幾點啊宋安南!有酒吧是早上七點半開門的?」
我說:「那算了,我們去逛商場怎麼樣?」
向迪咬牙切齒說:「商場也要十點半開門。」
我說:「那我們玩什麼,你昨天不是說喊上之前的兄弟一起嗎?」
向迪快要暈倒了,他說:「沒人這麼早起床……算了,你直接到我家樓下吧,我下去拿個東西給你。」
「行。」我笑了起來。
我很快地穿好衣服,拿上鑰匙手機出門去了。外面的街道很安靜,的確沒什麼人,我沒有坐公交車,而是騎單車溜達去向迪的家。他家和我家離得不是很遠,只有兩三公里,但那一片曾經是我們這裡最早的商品房小區之一,而我家是特別老舊的單位分配房。
到小區門口保安問我住幾棟,我說了向迪家的住址,保安打量了我幾眼,看起來有點懷疑我,但最終他還是放我進去了。我繼續騎著車,穿梭在一片規劃有序的綠化樹中——這地方很神奇,如果在夏季的雨天來,植物與植物之間會牽連起一層白茫茫的霧氣,仿佛走在某處神秘的熱帶雨林。但如今是冬天,這裡只是枯萎的一團人工造景。
我加速騎到向迪家樓下,他穿著一套深藍色的加絨睡衣,頭髮支棱得像是鳥窩,正在樓下吃包子。我笑著喊了他一聲,向迪一邊吃包子一邊打哈欠,接著扔給我一個黑色的東西,我還跨坐在單車上,奮力地接住,低頭一看,居然是一個……
「什麼啊。」我笑起來,「溜溜球?」
向迪吃完了東西,說:「嗯,之前我從家裡翻出來的。」
「新的?」
「應該是。」
我有點喜歡,但又想起自己上一次玩這個大概是小學時代。於是我把車停好,站在太陽底下試著玩了一次溜溜球。第一次沒有成功,我很快又試了第二次,這回熟悉的感覺回來了,我很興奮地想讓向迪看一看,卻沒想到一轉身向迪已經不見了人影。
向迪給我發微信:【我去樓上收拾收拾,你在樓下玩會溜溜球吧。】
我震驚地打字:【你糊弄我。】
向迪:【你不喜歡嗎?】
我:【……喜歡。】
我記得從前看過不少溜溜球的比賽,那些人玩的更好,花樣更多。小時候一看就入迷,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作業沒寫,時間唰地一下就過去好幾個小時。我也試過玩出些花樣來,但說實話根本學不會,強行裝逼只會加劇溜溜球的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