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拿著向迪的溜溜球在他們小區里亂逛了一陣,這段時間,小區里一個人都沒有。我站在一段迴廊下方,能感受到背部被陽光曬得很舒適。又過一會兒,我聽見一陣很輕的腳步聲,還有小動物特有的喘氣聲。我收起溜溜球,站在陽光下對遠處迴廊的盡頭看,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狗尾巴。
是狗嗎?我情不自禁地追過去。
我喜歡狗,以前養過一隻,但很多年都沒有再養,偶爾還是想要擼擼小狗。
我用嘴嘬嘬嘬了幾聲,前面的狗無動於衷。我不甘示弱,又繼續追上去,每次轉彎的時候它都恰好給我留下一段小尾巴。過了一會兒我有點奇怪地想,不是吧,這狗是不是故意逗我玩。
向迪家的小區確實有點大,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再次經過那團枯萎的人工造景,又穿過另外兩條迴廊,拐過幾個彎後,終於看清了那隻小狗的全貌。
一隻隕石邊牧。
它自己咬著繩子,微微歪過頭看我,而後又向坐在涼亭里的男人跑去——我輕輕眨了眨眼睛,看著那個人彎下腰,摸了一把小狗的腦袋。接著,他轉過臉來,我的疑惑都化成一句帶著驚訝的低喊:「陸星星!」
陸星洲看著我。
暈倒,都怪向迪,向迪給我洗腦了。
我差點咬到舌頭,感覺臉頰的溫度蹭的一下子上升,我說:「不是!陸星洲。」
「嗯。」他說,「你在幹什麼?」
他還記得我嗎?我的心跳得厲害。怦怦,怦怦。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走過去,很尷尬地說:「我跟著小狗來的,嗯……這是你的狗嗎?」
「是。」陸星洲應道。
我問:「哥哥你是本地人?你家住這裡嗎?我朋友家也在這裡。」
他說:「我姨家住這裡,我不是本地人,只是來過年的。」
我的腦袋暈乎乎的,四周的光線更加明亮,在這間涼亭里,四面八方都是空曠,仿佛任何心意都無法藏匿。我努力找尋著新的話題,說:「哦……那,那,那個……嗯……其實也沒什麼事,你玩溜溜球嗎?」
陸星洲跟我說話的時候一直懶洋洋的,眼神也停留在邊牧身上。他只穿了一件黑色大衣,皮靴很乾淨,看起來和前段時間那個很酷的他並沒有什麼兩樣,但我還是很快發現陸星洲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他的頭髮。
短了。
不像是去理髮店修剪過的樣子,反倒像是有人隨手拿了把剪刀,咔嚓一下剪去大半,亂糟糟的。
也許是我的目光實在太明顯,陸星洲很快摸了下邊牧的頭,命令道:「再去轉一圈,五分鐘後回來。」
邊牧嗚了一聲,又咬著繩子自己跑走。陸星洲回過頭,看著我說:「不玩,你玩嗎?」
我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我說:「嗯。」
他說:「那你玩一下我看看。」
我說:「好。」
我把口袋裡的溜溜球拿出來,又問:「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嗎?」
這回陸星洲終於很快地笑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但很可惜,只是個很短暫的微笑。陸星洲的雙手撐在身體兩側的石凳上,他偏過頭,陽光照亮了他的臉,空氣中細小的塵埃圍著他旋轉起來,我有點看不清他的眼睛,他說話聲音很沉:「記得,小宋。」
「叫小安或者小南都行!」我硬著頭皮開始給陸星洲表演溜溜球,但只會最基礎的,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有一次收回來的時候還失敗了。
靠。我簡直想抬手給自己一拳。為什麼要提溜溜球這件事,我是神經病嗎。
不過陸星洲倒是沒怎麼說話,只是安靜地看我玩溜溜球。
這下好了,我覺得「五分鐘」一時之間變得很短又很長,期待邊牧不要這麼快回來,又覺得自己在陸星洲面前實在太傻,怕他在心裡笑話我——這小子該不會是個智商低下的跟蹤狂吧。
我想著想著,突然把心裡的擔心自問自答了一遍:「哥哥,我不是故意跟蹤你,我只是來找我朋友玩的。」
陸星洲微微一愣,隨後說:「我沒說你在跟蹤我。」
我舒了一口氣,然後對著陸星洲笑了起來。我想問陸星洲的頭髮為什麼變成那樣了,還想問能不能加他的微信,但我最終什麼也沒問出口。五分鐘結束了,邊牧又噔噔噔地跑了回來,開心地圍著陸星洲的腳下打轉。陸星洲抬起手對邊牧說「坐下」,他讓我摸一下小狗的頭,我頓時熱淚盈眶地摸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