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怎麼扯?」
我說:「喏你現在是扯我領子,之前我和我朋友在網吧上網,他就拎我後面的帽子。」
陸星洲鬆開了手,還幫我稍微撫平了一下。我和他站在西島某條街的某個轉彎路口,忽然開始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陸星洲把外套穿上了,不再是酒吧里的那一件襯衫,他收回手,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冬天的風把他的頭髮吹得稍微有點亂。
我還是很熱。有可能是之前向迪讓我喝下去的四杯酒在胃裡終於發揮了作用。見到陸星洲沒有直接走開,我有一種莫名的飄飄然,這種飄飄然又讓我不停地說許多話。我伸手給陸星洲演示一遍,把衛衣的帽子直直地拎起來,跟他說向迪就是如此對我的。
令我驚訝的是,陸星洲竟然沒有覺得無聊,他只是點點頭,對我說:「這個朋友是ktv那個嗎?」
「啊,你記得。」我說。
「記得啊,小宋。」他說,「我記憶力不差,而且你也挺好記的。」
「挺好記的是什麼意思?」我問。
陸星洲想了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右邊的眉毛飛快地上揚了一下,緩緩地說:「就是挺好記的。」
我平時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但這個時刻和陸星洲在一起,我偏偏想知道「挺好記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可惜我不想現在再問一遍了,再問一遍也實在太傻。
「好了。」陸星洲看了看遠處,路邊一棵掉光葉子的樹旁立著昏黃的路燈,「我要回家,你住哪兒,我送你。」
我說了個方向,陸星洲把手機打開查了下,說:「哦,這裡。」
「我們可以走回去。」我舔了舔被風吹得有些乾燥的嘴唇,「哥哥我可以先送你,然後我再回去,反正不遠。」
陸星洲考慮了一會兒沒說話,路燈的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鼻樑很高很挺,光在他的臉上打下一道陰影。我一定是喝多了,因為我找的藉口是:「裝一下男朋友就裝到底?」
陸星洲又笑了。
我的眼神躲閃起來,知道這個藉口很拙劣,明明先前就已經結束了,這種業務多半都是一次性的,怎麼……怎麼還返聘了。靠,返聘好像也不恰當……幹了一次就退休了同樣很怪。
陸星洲低頭又看了一會兒手機,之後便把手機收起來,抬手輕按了一下我的後腦勺,說:「那就走吧。」
啊?我有點震驚地偏過頭看了看他,想說什麼卻找不到聲音。怎麼,還,真的答應了?
陸星洲說,不想走了?我立刻搖頭,然後對他笑,走啊!走走走。我帶路。陸星洲說,你走錯了,這個方向。我說,不可能,我就是在這兒長大的,我不會走錯。陸星洲像是不想解釋,只是說他想走另一個方向,於是我很沒原則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會兒我發現,剛才還真的是我看錯了,陸星洲帶我走的方向才對。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陸星洲不主動提起我也就當沒有這回事。
路上行人不多,西島的夜生活不算特別貧瘠,但也沒有達到徹夜狂歡的地步。我和陸星洲走在一起,有時候能看見路邊還開著一些茶店和海鮮大排檔,有時候某條路的店鋪都關了門,只是偶爾有臨街居民樓的窗戶里還亮著燈。
我的話匣子逐漸打開,走到後半程的時候我對陸星洲說了好些話,說的最多的是向迪,還有以前上高中時的事情、今天才知道的老齊。
「他真的被他爸打得很慘。」我總結,然後咳嗽起來。
陸星洲大部分時候在聽我說,他嗯了一聲,視線落街對面的某個角落,我和他走過去,發現是自動販賣機。陸星洲拉住我的手腕,又很快放開,說:「想喝點什麼?」
我說:「哥哥你喝什麼?」
他說:「我喝什麼你就喝什麼?」
我煞有介事地說:「可以啊。」
陸星洲隨手點了兩瓶礦泉水。
咚的一聲,販賣機只掉下來一瓶。我難以置信地蹲在下面看,然後生氣地站起來踢了那機器一腳。陸星洲問,腳不疼嗎?我說,疼。
只是這販賣機不太懂禮貌,收了錢卻不掉東西。我繞到機器的右邊,對陸星洲說:「哥哥,我們一起晃一晃,看看能不能出來。」
陸星洲說:「以前你家電視收不到信號,你是不是也敲一敲?」
我一下子笑了,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那是我奶奶,她經常敲各種電器,她是神手。」
陸星洲沒有答應我一起搖晃販賣機,只是湊近一點看上面的客服聯繫方式。夜色在不知不覺中又深了幾分,販賣機的屏幕螢光照進陸星洲的眼睛裡,我在一旁盯著他看。
過了一會兒,陸星洲轉過頭來,說:「加客服可以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