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後退著對他揮手,一邊走進車站安檢。我來早了半個小時,在明亮的車站裡四處閒逛——去便利店轉了一圈,礦泉水的價格翻了倍。我立刻放下東西,什麼也不打算買了。
我給陸星洲發消息:【我到車站了。】
陸星洲:【嗯。】
我找了個空位置坐下,糾結地猶豫好半天,仍舊沒把那句完整的話發過去——「你也今天走嗎?不然為什麼要問我離開的日期?」
電影裡是不是都是這麼演的?一方不知道,一方悄悄跟上。一方在等待,一方追過來。
陸星洲,你在這個冬天來到我的小城市,和我一起度過一些時光,不知道我現在有沒有變成你的朋友?
我胡思亂想了很久,直到廣播開始提示我的這班列車正在安檢。我走過去,在列車裡找到自己的位置。列車停靠在站台,來來往往的人群經過窗外。我百無聊賴地嚼著口香糖,剛好在我吹起一個泡泡的時候,卻看見窗外走過一個男生背著吉他包……
啪。
西瓜味的泡泡破了。
我回過頭搜尋,等他轉過臉來的時候才想——哦,不是陸星洲。我用手拍了拍臉,決定放棄做白日夢,乾脆真的一路睡過去。
回到學校,回到我原本的生活軌跡。
在列車上我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起初是一條黑色的大狗,它喜歡跟在我的身後,時不時地用它濕潤的鼻子頂頂我。
接著,是我哥和我一起坐在一家餃子店裡吃餃子,冬天時,我倆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狼吞虎咽。
再然後,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長大了,第一次離開家鄉去上大學,在另一個冬天時又回到這裡。
陸星洲出現在我夢境的後半段……
他不是一個人,他有一個男朋友,和他差不多高。我見到陸星洲男朋友的時候心裡特別不是滋味,明明不想見到他們,但陸星洲和他男朋友每次卻總是喊我和他們一起玩。我沒出息,我每次都去了。夢裡,他倆說要看去電影,三個座位挨在一起我坐在中間,陸星洲和他男朋友總是越過我去看對方。
我恨不得鑽進電影的幕布里,不如被裡面的怪物吃了算了。
「醒醒。」不知道過去多久,有人輕輕晃了晃我的肩膀。
我睜開眼睛,感覺到列車的速度正在放緩。我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下意識站起來要讓裡面的人出來。這時候,陸星洲又一次地抓住我的衣領,像是那天我喝了四杯酒去找他的晚上。
「陸……」我剎那間清醒過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他,我的聲音從激動變小聲,「……哥哥。」
「陸?」陸星洲低頭看我,「想喊我的名字就直接喊吧。」
「不不。」我傻笑起來,「哥哥,你怎麼在這裡啊!」
「回學校幫導師做點事。」陸星洲說。
「哦……嗯。」我還在笑,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麼。
陸星洲放開我的衣領,我知道他抓著我是因為怕我跌倒。我們兩人在走道上沒來得及說很久的話,不一會兒很多人都站起來拿行李。陸星洲問,你的箱子呢?在前面?我說,不是,我就一個背包。哥哥你的東西呢?陸星洲把兩手一攤,說他空著手的,不喜歡拿東西,今天小姨會給他寄個快遞,明天就能收到。
「走了。」陸星洲在前面對我抬了抬下巴。
我應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猶豫片刻,還是小心地拽了他衣服的一個邊兒。下一秒,列車停穩,我和陸星洲順著人潮走出去,幾乎是被大大小小的行李推著走的。
陸星洲原先走在我的前面,默許了我拽著他衣服的動作,很快地卻跟我並排,抬起手捏住我衛衣的帽子後面。
我忽然說:「就這個姿勢!」
陸星洲愣了愣,下樓梯的時候腳步一頓,收緊手臂把我往他的方向帶了帶,有點無奈地看著我:「一驚一乍的。」
「向迪就是喜歡拎我的帽子。」我說。
「你跟他還真是關係很好。」陸星洲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出站之後,陸星洲遠離我,我們又恢復了正常的社交距離。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我們兩人都同時開口:
「你……」
「我……」
我認真地搶先道:「等一下,聽我先講。」
陸星洲忍不住笑了笑,說:「我怎麼記得這種情況下,別人都是你先說……你倒是一點也不謙讓。」
「是嗎?」我摸了摸鼻子,感到耳朵的溫度開始上升,「你現在要回學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