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素說話口音純正,不帶一絲感情,聽在羅蕙耳朵里,像聽新聞。而當這則「新聞」說的是自家秘事時,羅蕙只覺得整個人掉進冰櫃,從頭凍到腳,完全忘了戒備。
「放心,這些還是我的推論,我沒有證據。」王語素適時放鬆語氣道,「按理,我最該找當事人——也就是你妹妹求證,六歲,已經有了記憶。」
「她不記得,出事那天的情形,她全部忘記了。」羅蕙急道。
「是真不記得了,還是選擇性遺忘?臨床醫學上很少有這種,因為溺水而突然失去全部記憶的現象,要麼,你妹騙了你們,要麼,就是真相太殘忍,她自己選擇了忘記。」王語素道。
羅蕙一句話也接不上來。周圍明明是她熟悉的世界,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她閉著眼睛,僅靠步子,就能認出不同的店鋪、人家,可就在此刻,她發現一切變了樣。
羅澤雨當年是被誰帶去的礫河?
真是熟人害她嗎?
是熟人還是親人?
……
羅蕙不敢再想。
第40章 .
小鎮雨後緊接著是大晴天,被雨浸透的紅土地面只經過小半天炙烤就開始乾裂,大雨失去降臨過的痕跡。
在路口接到塗修志,羅澤雨先聽他解釋了昨天爽約的原因,暴雨突襲,豬圈需要料理,鋪防水布,田裡的水溝也需要通一通,以免雨太大,水倒灌,淹掉稻田。
話畢,塗修志急不可耐地問起昨天小河之約,滿心以為他們也被大雨堵在家裡,聽羅澤雨說起小河異象,心裡又憧憬又失落,還有些不可置信:「怎麼會有發綠光的河水?」
「沒有親眼見到之前,我也不相信會有那種東西,比鬼火還怪。我們起碼知道鬼火是磷火,河裡的綠光,根本不知道是哪來的。」羅澤雨道。河裡的景象困擾了她一整天,晚上做夢還夢到自己在水底,喘不上氣。
塗修志沉思片刻,道:「你剛剛說,是有一種直覺讓你下水,什麼直覺?是和之前一樣的神秘力量嗎?」
羅澤雨想了想,她昨天沒有特別思考過這點,經他一提醒,忽地想起個中雷同。只不過,昨天傍晚的直覺,比單純的小河廣播更複雜,隱約還有一些來自記憶深處的東西,她琢磨不透。
兩人交談間,小河已經在望。羅澤雨舉目望去,下一秒,人嚇得不行,一把拉住塗修志,往旁邊芭茅叢躲。
深水潭前站了兩個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羅家三樓租客。
下午近傍晚的時間,天氣悶熱一如往常,羅澤雨後背出了一身密密麻麻的冷汗。
塗修志顯然也注意到那兩個突兀的人,問明二者身份後,他疑問道:「他們發現小河的秘密了?」
羅澤雨搖頭,「不清楚,反正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塗修志轉過頭,看她兩眼瞪得巨大,身姿前傾,忍俊不禁道:「你現在像只等待捕獵的大型凶獸。」
羅澤雨目不轉睛地盯住兩人,道:「秘密基地要被發現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也許他們只是來這裡散步。」塗修志道,「你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對小河感興趣。」
「誰會來這裡散步?這麼鬼的天氣,鎮上人都不敢來這。」
「正因為他們不是鎮上人,所以才來呢。」塗修志道。
眼看日頭即將下沉,河邊兩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儘管知道塗修志在寬慰自己,羅澤雨就是聽不進心裡。她只要一想到金既成在鎮上調查超自然現象,或許查明靜心觀沒有異常,又在哪裡聽說了小河的線索——
三人隊伍的最後一名成員按時騎車抵達約定地點,自行車移動的聲音引得河邊兩人回望。
羅澤雨感覺自己後背的冷汗更密集,簡直想大喊何相安快走。
她沒有喊出口,何相安卻像聽見什麼,車子片刻沒停,徑直騎向了前方。
芭茅叢後的羅澤雨和塗修志雙雙鬆了口氣。
何相安並未走遠,看了眼天色,猜想羅澤雨和塗修志就在附近,應該是看見河邊的不速之客,藏了起來。帶著這種念頭,他保持慢速騎行,果然在不遠處芭茅叢里看到一隻手伸出來,示意他過去。
何相安下車,回望了一邊河岸,確認沒有引起注意,而後扶著車,利落閃進芭茅叢。
芭茅叢里果然躲著兩張紅通通的臉,羅澤雨眉頭緊皺,當先壓低聲音道:「那兩個人就是我家租客。」
何相安瞭然,將車推進芭茅叢,隔開了裡面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