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日本人找上門來的時候?還是阿聲被綁以後?
也許更早。
馮少杉忽然停住,把筆遞給她,「來,你也寫一段。」
洛箏能寫一手漂亮的書法,尤擅小楷,但她幾年不動筆了,照例搖了搖頭。
「你總是不練,手生了字就廢了,可惜。」
馮少杉說歸說,不勉強她,洛箏的倔強是不露聲色的,表面上柔順而已,他也由她,並不點破。
他接著寫,卻不再專心,落筆的字顯得隨心所欲起來。
「那幾個日本人怎麼又來了?」洛箏嗓子眼裡像卡著什麼,有點不自在。
「還是為船運的事。」
「你答應跟他們合作了?」
「嗯,已經談妥,往後藥堂的船隻來往有通行證,關卡不會再攔,貨到上海,三成得歸他們。」
「這不是明搶麼?」
「跟強盜有什麼道理好講。」
洛箏沉默了片刻方說:「其實可以走的。」
「走?能走哪兒去?」馮少杉筆下的字越發飛鳳舞,「現在全國都亂,租界算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者,我生在上海,長在上海,家小、事業都在上海,為何要走?即便我走了,上海依然是上海,這裡還生活著中國的百姓,一樣需要衣食住行,一樣會生病用藥,為什麼要把這些市場拱手讓給日本人?」
「但是,跟日本人沾了邊,名聲就壞了。」
「我做我的生意,政治事絕不參與。」
「就怕到時由不了你。」
馮少杉不寫了,抓著筆,輕輕吁一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希望再有家人被威脅,阿聲的事絕不能發生第二次。」
「爹爹也聽說你在與日本人接觸,前兩天我回去,他要我帶句話給你,生意可以等等再做,大是大非面前,務須潔身自好。」
馮少杉笑了笑,或許是嘲弄,但沒說什麼。提筆蘸墨繼續寫,隔了會兒才道:「你別擔心,我自有處置。」
洛箏並未指望能勸動他,即使他答應往內地搬遷也改變不了什麼,無論他作什麼樣的決定,結果都是一樣的,她需要的只是個藉口而已。
「那麼,」洛箏聲音低下去些,卻比自己預料得平靜,「我們離婚吧。」
馮少杉手一顫,字寫壞了一筆,他沒抬頭。
「你爹要你這麼做的?」
「他只讓我勸你別和日本人做事,離婚……是我自己的主張。」
洛家的確不可能提這種要求,只能是洛箏自己,她雖然少言寡語,心裡可是有主張得很。
馮少杉終於停下來,直視洛箏,「為什麼?」
「我想做自己的事。」
「你想做什麼?」
洛箏沉默。
「寫你的故事?」
少杉朝她走近,「你在外面做的事,在家裡一樣能做,沒人會妨礙你。」
「但那是不一樣的。」她偏著臉,輕聲而堅決。
「什麼不一樣?」
「心情。」
馮少杉端詳妻子,她挽著與新婚時相仿的髮髻,發間插著她最喜歡的紫水晶蝴蝶簪子,她的容顏也和新嫁娘時無甚差別,尖尖的下頜,一對黑而亮的杏仁眼,永遠不會老的樣子,然而她的心變了,一天比一天堅硬,無論他怎樣在她身上費心思。
「你要我怎麼做,我怎麼做你才會高興?」
洛箏眉頭微蹙,忽然想哭。同樣的問題,幾年前他也問過,連語氣都一樣。
他與鳳芝圓房後,洛箏一連數日躲著他,遠遠看見就避開。可在同一屋檐下,總有不慎撞見的時候,更何況他存了心。終於見著面了,他一開口問的便是這句。
洛箏無言以對。
鳳芝是她求少杉娶的,即便不是出於本心,大概就是從那時起,她便萌生了離開的想法,拖延了五年才下定決心,還是因為捨不得。
等不到回答。馮少杉眼見著洛箏眼圈紅起來,又淡下去,恢復成波瀾不起的神情,她近來總用這神情應付他,讓他看到彼此間的距離,她是決心不再讓他靠近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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