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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讀大學,在學校里找個思想開明的男孩子,能真心對你好,一輩子只安分守著你一個人。最最要不得的,是去給人當妾,好好的時光都耗在生閒氣里了……如果是那樣,我寧願你一輩子不嫁人。」

雨桐不是沒想過逃走,她一趟趟溜出去,諮詢前往英國的手續,還去輪船局打聽明白了航次。謝家人都認為她嫁梁一亭是高攀了,誰也不提防她會不願意,全家喜氣洋洋忙著操辦婚事。她要走也容易。

可她最終還是選擇留下,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只是模糊覺得,她不該再讓一亭失望。如果她也逃婚,也許一亭會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在她猶豫反覆的這段日子裡,飯桌上一亭溫柔的笑臉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這或許是她一生中做過的最為錯誤的決定,只是在當時,誰又能預料到未來呢?

接下來便是吹吹打打,雨桐被迎進了梁家,繁瑣的婚嫁流程恍若夢境,令她頭暈目眩。

在一切儀式完成之後,她在高燒的紅燭下呆呆坐著,依然覺得自己置身於夢中,她不由自主想到了鈺姐,如果鈺姐沒有離開,今晚坐在這兒的應該是她,而雨桐,將混跡在外面的賓客中,成為一個看熱鬧的閒人。

生活如此戲劇化,總是在人們躊躇滿志的時候強行變道,把你推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她被推醒時大約正在夢裡哭泣,臉上布滿淚痕。一亭跪在床榻前,憂心忡忡望著她,「對不起,敬酒的人太多,到這會兒才能脫身——你難受嗎?」

雨桐搖頭,想說夢裡見到鈺姐了,覺得不妥,就沒張口。

一亭走到妝檯前,那裡有杯雨桐喝了一半的茶水,他舉杯就飲,喝了個乾淨,回過身來,遠遠望著雨桐,看了會兒,便開始寬衣解帶。

雨桐想起姨娘的交待,伺候男人要主動,她心裡緊張,手帕在掌心裡來回絞。一亭脫衣很慢,一個扣子一個扣子解,眼睛盯著右斜方,仿佛那裡有惹他深思的東西。

雨桐終於一咬牙,鬆開帕子起身,走到他跟前。

一亭的手頓住了,目光轉到雨桐臉上,她垂著眼帘,幫他解扣子,外衫褪去,裡面是月牙色的中衣,她湊得近,能嗅到一亭身上散發出來的體味,溫熱,混合著洗浴皂的香氣。

她的手顫抖得厲害,怎麼也解不開一顆扣子,一亭忽然捉住她那隻忙碌混亂的手。

雨桐不知所措,仰頭,見他神情呆呆的,不覺想,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想到了鈺姐?

他們都知道的,卻無法言說,太惆悵了,這婚姻。

一亭緩緩俯下頭顱,嘴唇貼在她眉上,輕輕的,猶如梅花瓣飄落於水面,盈盈一觸,又盪開,他的唇在她眉間緩緩移動。雨桐抖得更加厲害。

細雨驟然變成了狂風,一亭用力吻她,熱烈忘我,如饑渴之人痛飲泉水,她被排山倒海的岩漿吞沒,錯愕而震動,仿佛窺見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然而也並不畏懼,或許她的血液里流淌著同樣的野性,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被索取,他需要她,這發現幾乎令她驚喜。鈺姐的臉漸漸淡去,終至徹底消失……

她於朦朧中猜測,一亭也是頭一回:微擰著眉緩慢下來,眼裡閃過困惑與不確定,又被一腔熱情驅使著繼續。她努力配合他,痛是有的,但沒姨娘形容得那麼嚇人。她對這場婚姻的心情是獻祭式的,又與她母親的被迫不同,因而可能更吃痛些。

一亭汗涔涔地軟在她身上時,雨桐感到一陣輕鬆,還有微微的愉悅,其時她也累得很,這奇特秘密的共同經歷將他們迅速拉近。之後雨桐縮在一亭懷裡,感覺自己如被花瓣裹住的蕊,踏實平靜,仿佛理當如此。心理上的轉折已瞬間鑄成,他不再遙遠,也再不是姐姐的戀人。他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他們合二為一,從此緊密相連。

願望升級了——她希望自己能代替鈺姐在一亭心裡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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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鋒芒

馮家的藥店「明善堂」在愛文義路上,祁靜恰好要去那附近拜訪一位作家,就搭了宋希文的車同行。

「這馮少杉到底吃錯了什麼藥,怎麼忽然要見你?」
「也許有什麼重要新聞想透露給咱們報社。」宋希文向來是樂觀的。

「我看不像好事——肯定和聶小姐有關。誰讓你強拉她去跟馮少杉見面了?」

為這件事,祁靜數落他好幾回了,當著洛箏的面,宋希文也就是笑笑,這時候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我是想看看聶小姐究竟是不是真想離婚,你說像馮少杉那樣的人物,要出身有出身,要相貌有相貌,多少人眼裡的乘龍快婿。女人都愛賭氣,為點小事就想不開。」

「就你懂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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