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文面露得色,「你不知道我在這些地方費多少心思,一聽說有好去處頭一個便想到你。你寫故事嘛,不能憑空想像,總是要照著實物寫才有意思。」
洛箏笑,「謝謝你為我著想。」
心裡卻思忖,也不見得真是為我,陪別人見識多了,在我跟前借花獻佛也不是沒可能。
仿佛要驗證她這一番猜測,忽然一個身影怒氣沖沖朝他們直奔而來。洛箏只一抬眸的功夫,一杯紅酒已經潑在宋希文胸襟上,他穿的淺灰色條紋西裝,裡面是白襯衫,沾上紅酒,像突然給人扎了一刀。他一下子跳起來,窘迫得面龐通紅,那表情是洛箏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頓覺有說不出的難受。
周圍跳舞的人全都停下來看熱鬧。
那女子面容俏麗,身著黑絲絨旗袍,胸前織著亮片,頭髮在頂上堆出高高的樣式,底下留到肩膀,很是華麗時髦,然而卻滿面怒容。已經有人認出她是過時的女明星張龕儀。
張龕儀單手叉腰,指著宋希文的鼻子罵道:「騙我說到浙江去一個星期,誰知竟在這裡鬼混!幸虧我隨朋友出來玩撞見,否則真被你蒙在鼓裡!宋希文,你今天給我說清楚,到底腳踩了幾隻船?!」
旁觀者們議論的議論,說笑的說笑,聲音都不低,洛箏只恨自己不能隱身,被這場風流官司拖累,她惱恨宋希文,但更恨自己,早該明白他是什麼樣的人,偏偏馬虎大意,到底還是栽了跟頭。
她背過臉去,起身就走。宋希文正被責問得說不出話來,見洛箏要離開,立刻著急起來,追上去道:「哎,你別走啊!」
張龕儀脫下一隻高跟鞋就朝他砸去,眾人哈哈大笑。
宋希文也不回頭,只一味追著洛箏跑,自有人去幫張龕儀撿了鞋回來穿好,又護送她離開,走的時候,她已經在那裡嚶嚶直哭了。
賓客們尤其感到滿意,既跳了舞,又看到了八卦,這舞票也算超值了。
洛箏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也不管東西南北,見到門,推了就走進去。
眼前是條長走廊,左右兩邊全是房間,最外面幾間的門開著,有員工在裡面換衣服。她只管悶頭走,宋希文不敢攔她,唯唯地在後面跟著。
「你別生氣,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他著了慌,平時的機靈勁兒全沒了,連解釋清楚的能力都沒有。
老闆也聞訊趕來,特為他們開了個房間,調解此事。洛箏本意是要回去的,但她自己選了條死胡同,這會兒好幾個人圍著她,要把她哄高興了才甘心,她想脫身也難。
「是我疏忽了,應該叫人看著,見到張小姐該立刻通知宋先生的,我的不是。」老闆把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
洛箏心裡發笑,通知?沒撞破就繼續兩頭周旋?幸虧自己沒打算和宋希文談戀愛,不然此刻早給氣死了。
老闆看了看宋希文胸門前那血淋淋似的一團,對他一霎眼睛說:「你這個狼狽樣子不方便走出去的,趕緊到我那裡換身衣服吧!」
宋希文可憐兮兮望著洛箏,「可是她……」
老闆擅作主張替洛箏回答:「聶小姐哪兒都不去,在這裡等你。」
宋希文便朝洛箏俯腰,帶著滿身酒氣,怯怯道:「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洛箏勉強點點頭,宋希文見她這樣,稍微放了點心。
老闆陪他一起出去了,房間裡還有幾個人在,都是女人,其中一個像舞女,臉上抹了許多粉,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
「男人不都這樣的嗎?」她勸洛箏,「只要他心裡有你就成了,不然還能怎麼樣?」
洛箏閉著眼靠在沙發上,心慢慢平靜下來,她不該生這麼大氣,讓所有人都誤會。
大約過了七八分鐘,宋希文重新轉回來,他換了身衣服,仍是西裝襯衫,穿在身上稍稍有些緊,想是那老闆的。
洛箏開口道:「我想回去了。」
她和顏悅色,所有人便都鬆一口氣,以為勸說卓有成效,除了宋希文。
「我送你?」他忐忑地問。
洛箏點頭。
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接近洛箏寓所時宋希文才低聲問:「你是不是特別生氣?」
洛箏道:「你不該把我攪進這種事裡去。」
「我知道。」他嗓音異常暗啞低沉,像受了什麼打擊又很無奈似的。
洛箏已經沒那麼氣了,「你是不是特別後悔今晚拉我出來?」
宋希文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