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1 / 2)

她眼裡噴火,說到最後幾近哽咽。

馮少杉沒有生氣,抬起手,想給洛箏理一理散落在額前的髮絲,她頭一偏,倔強地躲開。

「你說得都沒錯。」他垂手,嘆息,「可她一個人的力量是很小的,這樣做,除了讓自己身陷危險,並不能改變什麼。」

「那你呢,你能改變什麼?」

「我也改變不了什麼。當初我以為只要自己不怕髒,就能為這個國家做點什麼,即使我身上沾到污泥也值得。我為什麼要跟日本人妥協,讓他們從我這裡拿免費的好處?因為他們手上有權,也許你會覺得利用這些權力很可恥,但它能救許多人,許多無辜或是為這個國家勇敢抗爭的人。一條命,有時或許一句話便能救下來,可多數人只垂涎權力帶來的好處,不敢或是不屑開口說這一句話......我想做那個敢為自己同胞說話的人。然而做起來才明白有多不容易,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我在泥潭裡看那些人,日本人也好,漢奸也好,我想我真的要跟他們同流合污嗎?我是不是已經跟他們同流合污了?最後誰能幫我分清楚界限?」

洛箏的憤懣平緩下來,眼前的馮少杉,依然是她熟悉的那個有抱負的馮少杉,可他的聲音已是飽含倦怠。

「很多事,我想做卻做不了,我希望能救每一個人,可我還是貪生,豁不出去,每做一次決定,我先想到的總是保護好家人。」他的嘴唇哆嗦起來。

洛箏心如刀割,深切感受到他的痛苦並不比自己少。

馮少杉平靜了些,又道:「祁靜的事,我會想辦法打聽,但不能保證一定會把人救出來,因為這次不是用錢就可以解決的。我想,她也絕不願意看見你被牽連進去——現在,跟我走,好嗎?」

洛箏哭著點了點頭。

「八嘎!」

羽田一腳踹在胡慶江心窩子上,他連連後退著,一屁股跌坐下去,憋著口氣,臉煞白。

阿根不樂意了,挺身出來為兄弟辯護,「羽田先生,這個事情,你,你不好怪慶江的,是馮,馮少杉叫來了江口,我們才……」

他費著勁兒想解釋清楚,誰知羽田在氣頭上,正無處發泄,不想這蠢貨還主動往槍口上撞,他二話不說,拔出槍來便朝阿根一通亂射,阿根當場氣絕。

胡慶江坐在地上眼睜睜望著這一幕,簡直不能相信。但覺一股寒氣由心裡生發出來,瞬間又轉為烈火,在血管里熊熊燃燒。

他突然爬起身,大吼著朝羽田撲去,身旁的兩個兄弟眼看要闖大禍,慌忙衝上去抱住他。羽田也拿槍對準他,眼珠子快瞪出來了,「你,想和他一起死?」

胡慶江掃了眼地上的阿根,臉抽搐著,忽然身子一軟,哭了起來。

洛箏不知道馮少杉在虹橋路上還有這棟別院。

「才從朋友手裡賃下的,談生意時用得上,比外頭那些場所清淨,也安全。」馮少杉向她解釋。

他帶洛箏大略轉了轉。房子是二十年代的造物,英式風格,暗黃色牆體,紅屋頂,有個露天小庭院和七八間房,拾掇得樸素乾淨。其中一間被布置成了書房,案上壘著一摞書,還有筆墨紙硯,看樣子他待在這兒的時間不少。

「有時候忙起來就懶得趕回去,在這裡住一晚,也方便。」

他們停在一個朝南房間門口,裡面已收拾妥了,全是嶄新的用具。

「你就住這間,東西全配齊了的,若是發現缺什麼,問趙媽要。」

這裡平時就兩個僕人,男傭看門,女傭做些清潔工作。

「白天黑夜都有人守著,你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謝謝,讓你費心了。」

馮少杉瞧出她顧慮,又道:「這裡只你一個人住,我晚上會回家。」

這麼一解釋,洛箏的眉頭果然舒展開來,他盯著她不響。

洛箏不好意思:「這樣最好,別的沒什麼,就怕家裡人誤會。」

她一來,廚房也開了,人手都增加了些,那天稍後,她還見到了三個保鏢,趙大海是其中之一,他依然訥言,洛箏見到他,心裡是踏實的。

馮少杉怕她不習慣,也怕她一個人呆著多想,又把湘琴叫來陪她幾天。

湘琴自結婚後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她嫁得又風光,婆家很拿她當回事,說起話來乾脆爽利,有老闆娘的味道了。也不問洛箏的事,想是馮少杉關照過。她和洛箏說話,多是講些家裡的瑣碎事,用煩惱的口氣,骨子裡還是愉悅的。

別院設施比洛箏原來的房子好很多,書房和臥室分開,文具應有盡有,隨便她怎麼用,然而洛箏總是忐忑,坐在檯燈下,想想祁靜,又想想宋希文,覺得自己這樣享受簡直是罪過。

她起身看窗外,不知何時雲散了,月亮升在半空,一輪明晃晃的白玉盤。

洛箏走到院子裡,空氣乾燥清冷。湘琴給她把羊皮大衣拿來,也注意到那月亮。

「明天一定是大晴天。」

算不算好兆頭?

湘琴忽然轉身,「二爺來啦!」

馮少杉直接從藥堂過來的,晚飯還沒吃。

湘琴說:「趙媽今天燉了一碗醬肘子,小姐動都沒動,我還收著呢,熱一熱就能吃,再蒸一碗蛋羹,幾分鐘便好。」

馮少杉道:「弄簡單些,我隨便吃點就得了。」

湘琴去忙,馮少杉就陪洛箏在院子裡站一會兒。

洛箏嘆道:「今天好像過得比平時要長。」

最新小说: 歡迎來到我的地獄 我是限制文的女配 我們走向康莊大道[九零] 星光為我而來 大唐傀儡醫 當我死在他眼前 和失憶竹馬先談後愛了 他怎麼可能不愛我 裁緣 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