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上外套,打算出去散散心,門口忽然出現個嬌俏身影,不像湘琴,洛箏很快看清,來的是鳳芝。
洛箏尷尬極了,眼下這情形,真是說也說不清楚。鳳芝比她鎮定,手裡捧著些衣物。
「二爺說,您要在這住上一陣,我給找了幾件乾淨的替換衣服,興許能派上用場。」
洛箏忙請她進來,道了謝,接過衣物放在床上,「太麻煩你了。」
鳳芝的視線不經意似的在房間裡一覽,隨即又收回。洛箏猜到她心思,也明白送衣服不過是藉口。
「我有個朋友叫日本人給抓了。」洛箏解釋。
「我聽二爺說了。」
「日本人還去我那裡胡攪,幸虧少杉及時趕來。到這裡暫住沒別的意思,怕日本人再找我麻煩,等這件事過去,我會立刻搬走。」
鳳芝目光閃爍,臉上是認真傾聽的神色。
「而且少杉在日本人面前說得上話,我想請他幫忙打聽一下我朋友的情況,即便沒法干涉,知道一些,心裡總踏實點。」
「是這麼回事。」鳳芝頻頻點頭,「六小姐的忙二爺肯定要幫的。您在這兒住著,有什麼需要找湘琴,再不然讓他們給我帶個話,我給您親自辦。」
洛箏再次道謝,鳳芝也沒多留,稍坐了坐便走了。
湘琴把早餐端進來,扭頭看看外頭,問:「剛才姨奶奶來了?」
「嗯,給我送幾件衣服過來。」
湘琴嘴一撇,嘀咕,「盯得可真牢,二爺不可能跟她提小姐住到這裡的事,不知怎麼就傳到她耳朵里去了。」
她與洛箏又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情誼立時復甦,好像又回到從前在馮家時那種微妙的情形里去了。
洛箏道:「別這麼說,鳳芝是少杉的太太,來看看天經地義。」
「嚇!什麼太太!不過一個姨奶奶罷了!小姐你走了以後,二爺都不到她房裡去的,是她自己……」
「湘琴!」洛箏及時打斷她,嗓音嚴厲了些,「不要在背後這樣議論別人。」
她一向知道仆傭們會在私底下嚼主人舌根,只是沒料到湘琴也會是這副嘴臉,也許她是在為洛箏打抱不平,卻令洛箏膽寒——當年她在馮家當少奶奶時,又有多少人在背後為鳳芝打抱不平呢?
不問因由,盲目同情弱勢方是一種普遍心理,然而卻含著滿滿的誤解與惡意。
湘琴的臉一下漲紅了。
洛箏放柔了語氣說:「我跟少杉離婚了,鳳芝為他生了一雙兒女,就是他太太,況且,我現在也有了男朋友。」
「男朋友」是個新鮮時髦的詞語,還是說給保守的湘琴聽,她看見湘琴臉上起了一種難以理解的尷尬,她自己也尷尬,為不得不把這種隱私說出口,可這是堵住是非最快捷的辦法。
湘琴愣愣的,好像再不認識她一樣。
洛箏坐在床沿上,「你是不是覺得,既然這樣,我就不該接受少杉的照顧?」
湘琴搖頭,機械性的,心裡也許就是那麼想的吧?人的本能比人本身更勢利。
「少杉是重情義之人,是我辜負了他。」洛箏嘆口氣,「但願將來我能還他這些人情。」
新蒸的紅豆糕出籠,鳳芝親自切了一盤給老太太送去,今天阿芳也在,正陪老太太說話。
「他怨我呀,怨我把六小姐逼走了,我這一向睡都睡不好,想起來就氣。」
長桌上一盆蘭花曬不到太陽了,鳳芝放下盤子,去將那花挪個位置,藉故晚些進去。
阿芳勸老太太道:「少杉不是從小就這樣呀!覺得一樣東西好,就再瞧不上別的了,抓在身邊不肯撒手。書讀得好的人總有點痴氣相。好在已經離了,等日子長一點,總會淡掉的。」
「我就怕曾家不願意等。」
「我打聽過,曾家上下,包括曾四小姐都對少杉很滿意呢,四小姐表示願意等……」
老太太給過媒婆一張少杉的相片,顯然已經在曾家普遍傳閱過了。
鳳芝掀帘子進去,「老太太,阿芳小姐,來嘗嘗新蒸的紅豆糕!」
阿芳打量她神色,心知剛才說的話一定被她聽見了,因笑道:「我們剛剛在說曾家,要不是少杉拖拖拉拉,這門親早可以定下了。」
鳳芝把紅豆糕一塊塊拉開,笑容淡淡的,眼皮也沒抬一下。
「六小姐這會兒在虹橋別院住著呢,聯姻的事要定下來,恐怕也難。」
老太太和阿芳都怔住,老太太尤其不是滋味。
「少杉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