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彈到後面,琴音越發凜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像是有什麼太過沉重的東西,從脆裂的口子中流了出來,不斷地向外傾瀉著。
袁清之走到這,遠遠聽著似有琴聲從竹林傳來,像是江文如那邊的住所,他邁步走過去,看見一身素袍的容玢坐在裡面,而不遠處的窗戶打開,隱隱似有人影伏在窗邊。
他想到容玢這幾天的樣子,還有之前一次一夜未歸眼下泛青,若有所思的看向這兩邊,不過從他二人的角度,當看不見彼此。
正在此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句:「袁鐵嘴?你怎麼在這?」
這聲音不算小,袁清之一把將他拽過來,作勢要捂他的嘴,梅先久扭動著身子,奮力掙扎著,嘟囔道:「你幹嘛你幹嘛?」
「你個小屁孩懂什麼?乖乖跟著我回去,別在這瞎晃。」
「我憑什麼聽你的?」
袁清之看著他有些氣悶的樣子,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頭頂,說道:「你不是一直眼饞我的寶貝瓶子裡面的藥材嗎,你跟我過去,我可以給你兩個。」
梅先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也不管他敲自己頭的事,問道:「講真?」
「自然。」
「那好吧。」
梅先久答應著,臨走的時候,又瞄了一眼彈琴的那邊和江文如的亮著燈的屋子,聰敏的眼睛一轉,便跟在袁清之後面繞過竹林離開。
指撥琴弦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終於「啪」的一聲輕鳴,曲音消失,周圍陷入一片沉寂,容玢手上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指尖傳來一陣酥麻的痛感,容玢怔怔地看向斷裂的琴弦,如夢初醒一般,眼神中流露出片刻錯愕。
斷了的弦上帶了點殷紅,而這血跡映在白皙修長的指上則更加顯眼,容玢看著手上仍在滴血的口子,微微蜷了蜷手,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人走過來。
*
已近三更了,那琴聲沒停,大有一夜不休的意味,往常江文如停一會便淺淺睡了。
今夜也毫無睡意,覺得反了過來,之前是琴音伴她,今夜是她伴琴音,聽著琴音里的心聲。
她正這樣想著,琴聲突然停下,聲音頗為突兀,像是琴弦掙斷,流淌的琴聲霎時消融在已有幾分曙光的空氣里,江文如聽的仔細,心跟著這弦斷的聲音一抽。
身子前傾,身上披著的衣裳劃到一側,她卻顧及不上。
她倏的起身,想出門看看是誰在彈琴,在邁出門時腳步一頓,還是推門走了出去,披著外袍走向竹林。
她強力按下心中隱隱的猜測,走進竹林,裡面卻空無一人。
她看到裡面石桌上靜靜放著的琴,石凳上餘溫尚在。
走到琴邊,看到斷了弦的琴,她伸出手輕輕觸上這斷弦,江文如指尖一顫,再抬手時,瑩白的指尖沾著點點猩紅,抬眼四望唯有颯颯風聲和竹影。
天光漸起,江文如並無睡意,索性坐在石凳上趴了會,待時辰差不多的時候就起身向外走去,走到他們一行人平日吃飯的堂屋裡,見容玢和袁清之他們已經坐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