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基本不會和人紅臉,但不見得好欺負。
許方歌比她早到,點了兩杯拿鐵,坐立難安。
周旋踩點到,坐下後沒出聲,等對面先說。
許方歌攪了攪勺子,忍不住說:「……你這麼聰明,應該已經猜出是我遞的舉報信了。」
周旋說:「確實不難猜。」
許方歌憋紅了臉:「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
「原因就那麼幾個,已經不重要了。只是方歌,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的。」
周旋看似圓融,身邊有價值的朋友不算少,實際在人際方面偏淡漠,不太習慣跟人掏心掏肺。
她和許方歌的友情始於互相照應、互換學習資源,可過程中,周旋自認為沒表現出的那麼冷血。
許方歌苦笑著說:「你也知道,我以前挺煩房瑞雪,沒什麼能力不說,還總拿家裡的關係說事,動不動和你過不去……我當時覺得,你輸給這種人太不值了,所以真心希望你好,希望你能拿下屬於自己的項目。」
一口氣喝掉半杯咖啡,許方歌又說:「但是現在我突然理解房瑞雪了。周旋,有時候你真挺讓人嫉妒。胡教授待你像待自己女兒似的,處處維護,什麼好事都緊著你。」
許方歌很早以前就交了獎學金申請表,石沉大海。監考那天,她親眼看見自己那份檔案袋被丟到一邊,胡教授大手一揮,給周旋簽了字。
她其實也知道,要是名額只有一兩個,周旋比她更有資格。知道歸知道,心裡總歸不平衡,善惡只在一念間。
周旋靜默了幾秒,平靜說:「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剛入校那會,馬上國慶了,放八天假。當時胡教授手頭有個活,在群里喊,大家都裝不
在,只有我把回家的票退了,在學校沒日沒夜忙了八天。」
許方歌表情僵硬,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周旋繼續說:「這兩年,類似這樣的事有很多,我沒缺席過。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許方歌低著頭,好一會才說:「……是我對不住你。」
周旋看了她幾秒,不再說什麼,拎起包,起身要走。
沒有預料之中的責罵,許方歌怔然:「你不怪我嗎?」
周旋語氣沒什麼起伏,依舊平靜:「你還不值得我浪費精力。快畢業了,以後大家碰到了,還是裝不認識的好。」
許方歌脊背挺得筆直,僵硬地說:「祝你未來一切都好,真心的。」
周旋沒回應,離開了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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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周旋籌備完答辯事宜,開始給手頭的項目收尾。
這陣子兩人都騰不出空,線上也沒怎麼聊,她原打算趁周末約白行樾見面,他正好去上海出差了,三五天才回。
周旋沒見到白行樾,倒是在周五下午和黃毛匆匆見了一面。
黃毛要來找她,說幫樾哥稍帶一樣東西給她。周旋問是什麼,黃毛神神秘秘不肯說。
周旋更好奇了。
黃毛開車來的,等在小區門口,見她來了,繞去後備箱,小心翼翼拿出一個長方形的降香黃檀木盒。
盒子散出一股清幽的香氣,不仔細聞聞不到。周旋算是半個行家,看一眼盒體的雕紋就知道這東西價格不菲,年代久遠,起碼明清往上。
周旋問:「裡面裝的什麼?值得用這麼好的木材。」
黃毛呵呵一笑,賣個關子:「不管裝什麼,禮輕情意重。」
周旋說:「白行樾怎麼突然送我這個?」
黃毛說:「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周旋職業病犯了:「直接上手嗎?不用戴副手套?」
「反正是自己的東西,隨便碰。」
周旋擰開黃銅鎖扣,愣住了。
裡面裝的是她當時親手修復的那幅觀音壁畫。
黃毛解釋說:「具體的樾哥沒跟我交代,這應該是補給你的生日禮物——本來前段時間就能拿到手,拍賣公司那邊出了點岔子,今兒才辦完手續。樾哥這不不在北京嘛,叫我直接拿給你。」
周旋晃了晃神,從黃毛手裡接過盒子,放在手裡沉甸甸的,勝過它本身的重量。
送走黃毛,周旋情緒過盛,一顆心臟飽脹到極限,突然很想給白行樾打個電話,忍住了。
她隨便扯個由頭,微信問他住哪家酒店。隔一會,白行樾發來一個定位。
半小時後,周旋穿戴整齊,帶好證件,挎著托特包出門。
去機場的路上,她買好機票,面向車窗外,安安靜靜坐著,眼底波瀾起伏。
再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受未知的期待感裹挾。
剛到機場,外面開始下起雨,烏雲壓在航站樓上空,雷聲滾滾。大屏幕出現一豎排紅色字跡,提醒航班延誤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