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的目光中,埃德溫的臉上閃現出更明顯的愧疚和糾結。塞拉有些懊惱自己不該說那些隱含逼迫的話,他退開了些,牽住雌蟲的手給予安慰,一邊在腦海里忽悠系統:
「只看冷冰冰的數據就沒有眼界啦,你可不是0和1組成的程序,你是生命法庭製造的系統,對不對?你瞧,愛是可以讓人軟弱,但是也可以讓生命瘋狂生出血肉和羽翼——面前的埃德溫或許不如原本時間線的埃德溫狠辣和果決,但是他會更加強大。我確信這一點。」
「少哄騙系統了!」系統氣出了電流音:「你這個宿主從來沒有想要完成任務,別跟我扯什麼大局觀!讓我推測一下,你沒有讓埃德溫加入反叛軍,而是掌管第四軍,也是出於你的私心吧?」
「你害怕反抗軍被教廷和皇族圍剿,你知道反抗軍危險重重,而第四軍至少有明面上的身份——所以你自己加入反叛軍,反而讓埃德溫掌管第四軍。但是容我提醒你,宿主閣下,您漏洞百出的小心思無法讓埃德溫變得無堅不摧!你的糖衣炮彈和愛正在軟化他的覺醒之路,不徹底的覺醒無法使他面對自己的命運!第四軍的意義和反叛軍有著天壤之別,他在你的影響下會變得軟弱,他還在為帝國作戰,因為帝國里有你的存在!你猜他會不會分神為你謀福祉?你的自作聰明早晚會自食惡果。」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系統,」塞拉在腦海里義正嚴辭:「說我以私可以,但是埃德溫絕不是這樣的蟲!他不會因為我而放棄他的使命。你看——讓埃德溫愛我,正是我計劃中的一環,當他想要而得不到我的時候,他就會覺醒了。等他徹底深陷,我就會抽身離去,到時候,他就知道愛情的殘酷,短暫的傷心過後,他的心就會變的冷冰冰、無堅不摧了!」
塞拉早就過了因為對系統說謊而感到良心刺痛的階段了,很可惜的是,系統也早就過了信他鬼話的階段了。
「呵呵。」
無情的兩個字拍上塞拉皮糙肉厚的俊臉,激不起一點漣漪:「麻煩你先從你雌父的床上下來。傷風敗俗的東西。」
塞拉的臉終於因為「你的雌父」四個字露出了些許訕訕,他不自在地想要抽身,小臂上卻突然落了一隻手。黑髮軍雌略帶緊張和擔憂的目光尋找著他的眸子,似乎生怕從中找到一絲傷心難過。
「......我也不想和你分開。」
讓開膛破肚都不肯哼一聲的雌蟲承認軟肋和感情很艱難,就仿佛用喉嚨嘔出心臟。可是埃德溫還是說出來了。他不會允許塞拉繼續在背德的泥淖里墮落,但...他同樣不忍塞拉難過。
離難過還差一個東非大裂谷距離的年輕雄蟲給點陽光就燦爛,瞬間露出閃耀的笑容,挨挨蹭蹭地用差不多寬的肩膀貼上埃德溫的,兩隻爪子乖乖放在膝頭,像一隻假裝教養很足的捲毛大狗,
「雌父,我的精神力再次發育了,感覺有點怪,你要看嗎?」
塞拉壓低聲音說,雙頰的兩個小酒窩倒是沒有因為兩次發育而消失,看上去有幾分甜蜜,而埃德溫心知他意不在此,還是點了頭。
第78章
塞拉離開第四軍駐軍的邊防星時, 荒蕪的星球降下了一場酸雨。
以蟲族的科技水平,酸雨這種有害的氣候現象完全可以通過各種手段消除。即使沒有造假高昂、可以改變局部性氣候的發射器,也可以撐起防護罩, 不讓任何一滴帶著腐蝕性的液體迸濺到土地上。
可是邊防星球常年駐紮的都是皮糙肉厚的軍雌。進入軍隊的軍雌身體強度不會低於b-,他們宛如尋常地在訓練場上模擬作戰, 修理老舊的戰略物資, 頂多在酸雨流入眼睛裡時才抬手抹去。
惡劣的天氣讓天空之中泛起猩紅,埃德溫撐起一把傘,罩在已經有能量罩防身的雄蟲身上——很遺憾的是, 稀有拯救不了雄蟲的脆皮體質,塞拉有幸成為這顆荒蕪的邊防星球唯一可能被酸雨腐蝕的人形生物。
「雌父, 你自己打著。」
塞拉將埃德溫手裡的傘推回去,即便他知道這種濃度的酸雨連埃德溫的頭髮絲都無法傷害。成年雄蟲的身上穿著著一身潔白的禮服,在猩紅的天空下格外耀眼明媚, 可是他的肩頭卻耷拉著,連發頂倔強地小捲毛都萎靡不振。
他不想離開埃德溫。昨夜, 他又像個貓頭鷹一樣守在埃德溫床前, 絮絮叨叨地講著亂七八糟的話——他不得不離開這顆邊防星,去處理更緊俏的事,應付迫在眉睫的革命。可是離開埃德溫的念頭無時不刻不在噬咬他的心, 他無想要開口, 說些什麼他真正想說的話, 比如以雄蟲的身份對埃德溫發號施令, 迫使他們不會分離。
或許是他想的太用力了, 他胡言亂語的嗓子說不出話來,像是一口乾澀的軍用固體營養劑堵在了喉嚨里,形成了讓人窒息的巨大腫塊兒。一直側躺在床上, 像貓一樣安靜的埃德溫抬起了雙眸,無聲地看著雄蟲,沉默中有什麼看不見的絲弦緊繃著,而塞拉漆黑的尾勾從他的尾椎處伸展出來,像毒蛇一樣在黑暗中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