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笑笑,指了指畫,從懷裡摸出了一錠金子。
只聽在場圍觀眾人皆倒吸了口涼氣,無數雙眼珠子緊緊盯著我手中那枚金錠子,各種貪婪欲求毫無遮掩,沒有絲毫做作,所以這些人儘管粗鄙,但並沒有讓我有多少不適。
ldquo這是在問,畫中所繪是何處,說得出的人便有賞。rdquo
市井中不識字的人多,有識字的解釋了,我點了點頭表示就是如此。
議論的聲音立刻就多了許多,有說是羅剎鬼國,也有說是煉獄血海,一時議論紛紛說出了不少答案卻都被我一一否認。
那朱二憋紅了臉,瞅了瞅金子,再瞅了瞅我,忽然抬起了眉毛,質疑道,ldquo這啞子是來尋大傢伙兒開心的吧!rdquo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不願再搭理他了,那殺豬的反而兀自笑了起來,走到我面前蹲了下來,試圖同我平視,可話卻是衝著身後眾人說的,ldquo要是我說對了地方,他卻硬要說沒有,不肯給錢怎麼辦?rdquo眾人紛紛附和,連帶著打量我的眼神也都多了幾分猜疑。
ldquo我看啊,可不止是個啞巴,還是個傻子。rdquo他們一邊說我是傻子,一邊卻還把眼睛盯在我的金子上。
ldquo小哥,這畫有什麼來歷?rdquo忽人群中走出一中年男子,蓄著山羊須,穿著普通卻乾淨整潔,帶了點南方的口音,看起來對我的畫要比對我的金子更感興趣一些。
我撿了塊石頭在地上寫下一人名字,識字的那幾人見之便沉默,沉吟半晌,那中年人才幹笑道,ldquo小哥倒是寫得一手好字。這凌峰體俊雅極了,只是稜角過於尖銳。rdquo
我沖他拜了拜以示受教。
不到一個早晨的時間,我這樁ldquo瘋事rdquo便從菜市口傳了出來,傳遍了整個上京。我的畫、我的字、我的錢都成了旁人口中議論的焦點,而我知道,事實上並不會只有這些。
我的臉以及我寫下的那個名字,那像是躲在我身後的巨大謎團,那些許零星的、被我故意漏出來的線索,才是真正的魚餌,而釣上來的只會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想起曾在昆稷山時的心境想起當初曹暉威逼利誘的言語想起那時我對自己這張臉的憤慨,想起我那深植於骨、一直都有些不太合時宜的清高,等到我不顧一切想要終結於此時,我準備好了迎接邁出這一步所帶來的一切煎熬與苦痛,它卻像海浪高高地揚起又輕輕地落下,只撲濕了我的面。我的內心如靜水般沒有波瀾,並沒有感到多少痛苦,我竟有些惆悵,也許痛苦並不在做出決定的那一瞬間,它猶如共生的蔓藤,只糾纏在這漫長的過程之中,吸盡心頭的那點血,那些反覆猶疑、進退兩難才是最難捱的。我曾那麼害怕,害怕會丟了自己,害怕會被那些屬於別人的如潮思念淹沒而被取而代之,即使現在,我也無法預見後果,但我知就算世人都忘了我的名姓,至少還有一個人不會忘就算我舊貌換新顏,至少還有一個人會在人群中一眼將我找出。他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他是我的良人。
那夜我將自己全盤計劃一一細說給阿縝,他雖沒有多言,也無阻攔我的意圖,可我知道他心中卻是不安。我已孤注一擲,自然放下恐懼,但他卻不同。我知他最近常被噩夢侵擾,半夜驚醒,醒來之後就定要抱住我才能再次入睡,我看著他的倦容,揣測自己或許就是他噩夢的根源他派來保護我的人看起來還是只有阿大和阿二,但暗處亦同時有默默注視著我的暗衛,他小心翼翼不敢讓我知曉,或許他只是想再求一個心安。
這些我俱默默看在心裡,所以在等了兩三天仍未見有人上鉤時,我便有些心焦。
我蜷縮在隔壁攤子草棚延伸過來的陰影中閉目養神,這幾日阿縝睡得不好我便也睡得不好,難有再像第一天那樣早了,所以占不到什麼好位置,但仍有不少人特意來看我那張畫。有和尚途經此地,坐在我那張畫前冥想了一日,不言不語不吃不喝,臨走前臉上還有些大徹大悟的清明,旁人問他此乃何處,答曰不可說,隨即便飄然而去,有認得的人說那和尚是中州國寺空雲寺的雲遊僧。管他是中州的和尚還是南湘的蠱師,我無甚在意,只能在想這頭一步就失敗該如何收場。
ldquo喲,又見面了。上次見鹿公子還是在奇珍齋,現在居然要在菜市口才能見到你,真是helliphelliprdquo我抬了抬眼皮,只見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子停在了我的跟前,臉上既遺憾又憐憫,可惜矯揉做作之中掩蓋不了他的譏笑和嘲弄。我朝欲上前的阿大阿二使了個眼色,阻止了他們倆想要現身的動作。
見我不理他,那男人又跑到畫前端詳了起來,還ldquo嘖嘖rdquo了兩聲,自言自語道,ldquo這畫的是什麼鬼玩意?rdquo說完竟直接上手將那張畫給扯了下來,兩三下便撕了個粉碎丟在了我的身上。此舉引得不少人圍觀,那賣肉的朱二見狀要過來,卻被旁邊賣菜的大嬸一把拉住,指了指年輕男子腰間的玉牌mdashmdash寧察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可能有二更_(:з」ang)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