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命人重新泡一壺碧螺春，穿上追過來的阿宇給我提著的鞋，坐到了他的對面。
ldquo崇翹呢?rdquo我沒什麼話說，既然他無意，再提起舊事已無必要，不如說點眼前的。
宋珉大概沒想到我會主動問起崇翹，有些訝異，但那至多也只有短短一瞬。他低著頭隨意地用茶蓋撇了撇茶沫兒，淡淡道，ldquo我很久沒見過他了。我能出來走動之後，他也沒來找我。rdquo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模樣，動作姿態依然瀟灑，可我卻從那平淡中讀出了幾分落寞。我忍不住問道，ldquo那你沒去找過他嗎?rdquo
他微微一愣，緊接著便猛咂了一口茶，被熱茶燙了嘴，眼角有些微紅，口齒不清地說道，ldquo為何要我去找他?又不是以前他出不了紅樓，憑什麼helliphelliprdquo
我擔憂地看著他，道，ldquo你慢一點。rdquo
他咳了兩聲，終於平復了下來，也覺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態，轉而一笑，還是以前那風流倜儻、灑脫隨性的笑容，ldquo隨他去吧，我也有自己的消遣，他來了也不一定見得到我。子放日後可有何打算?還想要回太學院的話也並非難事helliphelliprdquo
我搖了搖頭，經過這麼多事，我對讀書入仕已沒有太大的興趣了，學堂里先生講的那些孔孟之道還不如馮幻舊居里的那些數量龐大又有有趣批註和筆記的雜書吸引我。雖然現在我住了過來，可那邊的屋子我也常差人去打掃，自己為求靜心也會去那裡坐坐。倒是宋珉，他是宋尚書之子，父兄對他也寄有厚望，只是經過此事會令他仕途添阻。寧察郡王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宋家在朝堂上的處境恐怕並不會太好，否則宋尚書也不會稱病不上朝了。一想到這些，我心裡就十分難受，對此我無以為報。
ldquo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隨遇而安，既不愛當官，也不喜歡做生意，可我鹿家現在卻連一間店鋪都沒留下。到底是我祖上產業，不能就這麼敗了，怕百年之後鹿鳴無顏面對列祖列宗。rdquo
他停頓了一下，道，ldquo若有必要，儘管開口。rdquo
他此言如有一股熱泉湧出將我一顆心熨得滾燙，我不由眼眶一熱，道，ldquo你也是。rdquo
宋珉笑了一下，走過來在我面前停下，微微探過頭來，舉止十分放浪地在我耳邊輕聲問道，ldquo啊呀，子放這是終於肯同我交心了?若早知如此便可贏得子放的心，我就不該白白做那麼多年無用功，唉唉。rdquo他連嘆了兩聲，我伸手抵住了他的胸，斜睨著他，道，ldquo你老是這樣，別人可分不清你是否是真心。rdquo
他眯著眼笑得像只狐狸，ldquo子放知道我是不是真心就行了。rdquo
我瞥了一眼門口站著的高大身影，輕咳了一聲，道，ldquo我只知道你再不離我遠點，可就要倒霉了。rdquo
☆、六十九
宋珉聞言扭了扭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霍縝，眨了眨眼睛，又扭回來看我，接著一把摟過我的肩，小聲問道，ldquo子放，你不會真的同他helliphelliprdquo他略作停頓，語氣中有些難以啟齒的意味，ldquo晚上睡一張床，做了那種要挨板子的事?rdquo
似乎確有那麼一樁罪名，可我卻已經想不起來了。他見我默認面露菜色，仿佛難以置信，ldquo子放你同我一樣，只是玩樂吧?你以後可還要娶妻的，你們鹿家可就只有你一根獨苗了。rdquo
ldquo玩樂?rdquo我微微一怔，看著宋珉的目光有些不自然，他在秦樓楚館四處留情，對誰都像是捧出十二分的喜愛，實際不過是戲弄別人真心的手段，對他而言可能不過是一場關於情愛的遊戲。我不知為何，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中為崇翹有些不忿，出言嗆了他一句，ldquo我和你不同，我自然是認真的。感情豈可用於玩樂?我和他都是真心實意對待對方的。至於娶妻生子，rdquo我瞄了一眼霍縝，橫了橫心，將我心中一直以來的想法全盤托出，ldquo他若不負我，我必也不負他。rdquo
宋珉猛地鬆開手，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喃喃道，ldquo這萬萬不可，若你爹娘還在，豈容你這般胡來?rdquo
ldquo我是真心喜歡他的，這怎麼叫胡來?我是逃過死劫的人，早就想明白了，人生匆匆不過滄海一瞬，怎麼過也不過幾十年，娶妻生子延續血脈是一種過法，尋一個相愛交心的人相伴也是一種過法，他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係呢?更何況，我還能有幾個二十年同他一起過?rdquo宋珉步步後退，我步步向前，對於他的驚慌失措我視而不見，追問道，ldquo若你遇到一個十分喜歡的人，難道不想同他度過餘生嗎?萬事有造化因緣，能不能是一回事，可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我只問你，你想不想?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