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娘這場戲,倒是提醒我了,」江締轉頭看向脈婉惜,對方仍舊看著台下「我忘了什麼?」
「牡丹是烈火灼燒之後才變得國色天香,」脈婉惜道「小姐不記得也是正常,只是我有事想跟小姐說罷了。」
江締撇到她頭上簪的牡丹玉簪「何事?」
脈婉惜淺笑「幾年前大軍回京,與以往不同的事軍隊帶了一個小童回來,左右無人收留,我便要了他,」她指了指台下的阿灼「我後來才知道,這是邊境的孩子,只不過一場火只剩下他一個人,自那以後,無論是明火還是燭光,他都避之不及。」
江締想起來了。
脈婉惜嘆息「可他偏偏又是個不服輸的,我每教給他什麼步法基本功,他就要長時間的練,趁著白日無休止的練,晚上沒有燭火就借著月光練。」
「那時入邊疆,一處人家起火,等我們趕過去時,已經燒的連房梁都不剩了,」江締看著下頭的人換場,「只剩下一個幼童坐在廢墟里,問他什麼都不說話,只能先帶回京中。」
「未曾想,竟是阿灼。」
脈婉惜點頭「所以我給他起名灼,」她看著台下的牡丹花,「希望他也能入牡丹一樣,浴火重生。」
江締默然。
棄舊,承新。
正說話間,台上已經布置完成。
不想原來台上的平靜,這回燈光布景什麼的都肉眼可見的簡陋的許多,再出場的牡丹花身上的錦衣華服早就不見了蹤影,素衣布袍,雖然落魄,但也有風姿,牡丹花向外遠眺:「可憐我遺換陵旁,不見往日半分光,樂府詩詞喚花王,拾起青春出洛陽,縱使權意滔天行,我便孤芳影自憐。」
連邊上伴奏的音樂都捨不得多施捨一點給她,斷斷續續的琴聲在告訴她的悽慘。
言罷牡丹花收手,眼中度上幾分她作為花王的驕傲「順承洛陽質樸民,來日必將滿花城,花香透徹洛陽城,要知花有花開日。」
緊接著是大多數人都沒想到的,台上突然竄出一陣火來將牡丹包裹在其中,然而還沒等看客們擔心台上的人,牡丹花已經重新出現。
她身上的華服比起之前更加華麗,增添了幾分艷紅讓她更加矜貴,頭上的金冠玉墜,稱的牡丹花貴不可言。
「天意不遵又何妨,我自有我韻辰芳。」
牡丹花之前若是雍容華貴但是缺少硬骨,那麼現在浴火重生的焦骨牡丹則是真正擔起花王之名,從身形心意都讓人不禁讚嘆一句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了。
她張開雙臂似乎在對強權說話,又像是在為自己驕傲「待我烈火重鑄身,冠令百花中魁首!」
掌聲如雷。
江締抬手鼓掌,脈婉惜在一旁欣慰的笑。
「剛剛的火他沒有閃躲,」脈婉惜念叨。
江締道:「怕不怕另說,至少說明,在他心裡,唱戲這件事情已經比自己的心魔還要重要了。」
脈婉惜跟台下的阿灼招手「是啊,有了這一茬,以後也便不用擔心了,」脈婉惜走到桌旁,端過來一杯茶「只不過,我還沒說完。」
江締喝到一半,停下來看著她「惜娘沒說完什麼?」
「我不是第一次見小姐了,初見時的《穆桂英掛帥》也是轉衝著小姐來的,只不過沒料到會從台上跌下來罷了,」脈婉惜在江締面前一直都是明艷自信點樣子,倒是少見這樣維諾。
江締扶正她的簪子「惜娘怕我覺得你故意欺瞞算計我是麼?」
脈婉惜點頭,她從前只把江締當做一個盟友各取所需,沒必要坦誠相待,但這麼久下來,她發現自己沒辦法再把江締置之度外。
「原先只為了擷蘭苑才攀上小姐,而後才發現,我與小姐自始至終是同路人,便更加無可欺瞞了,還請小姐見諒。」
脈婉惜半天不見對方回話,正要抬起頭來,卻見江締伸手將她的一縷髮絲別到耳後「人之常情惜娘不必太過耿耿於懷,我初見惜娘,也不曾如此真誠。」
江締笑道「但既然惜娘也說不瞞我了,」她湊近脈婉惜幾步「惜娘第一次見我,是在什麼時候。」
「小姐送阿灼回京之時,」脈婉惜拉住江締的手,江締紅了的耳根被掩埋在燈火下「我遠遠一見小姐英姿,實在是難忘,多年後又見面,便捨不得這個機會了。」
那時的江締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將軍,還是個軍中斥候,跟在軍營中跟將士們一起征戰,脈婉惜看見的江締便是一個縱馬長街的將軍。
憧憬之情變成了後來的同舟共濟,脈婉惜才發現江締對於某件事情的執著到了一個故步自封的地步,但不可否認,江締在脈婉惜心裡,一直都是巾幗女將。
江締微微愣神,原來那時候脈婉惜已經在她身邊了麼。
「我自知擷蘭苑只能為小姐盡綿薄之力,但我既然向小姐保證過,便不會讓小姐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