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江孤和班裴都還有要事在身。
不然這一場早朝可能要變成從早到晚朝。
「阿朝,江伯父厲害啊,跟太傅吵也不輸嘴皮子啊」,宣靜大概天生就是喜形於色且樂大於悲的,上次見他還愁眉苦臉,這回就又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我哪知道真的吵了這麼久啊」,江締坐在亭子邊上,這地方山清水秀的,脈婉惜大概也會喜歡「明明都是早就有定論的東西,爭來爭去不就求個面子」。
「面子大過天啊」,陸遲靠在欄杆上,掰著手指道「自從上次我爹被彈劾之後就被嚇怕了一段時日,公事什麼的跟打了雞血一樣辦,到了後頭風浪過了又開始惦記岑家的事,
第一回要岑家親自來,第二回又不想讓鄰里非議……來來回回好幾次,話都沒談上一句」。
陸遲閉眼嘆氣「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岑家能消停一段時間」。
「怪不得你近日狀態好了不少」,江締被茶燙到,微微皺眉看著自己燙紅的指尖,再抬頭陸遲的神情看著就怪怪的「因為煩心事少了」?
陸遲面不改色:「對」。
江締:「哦」。
宣靜:「……」到底該不該說話呢。
「多休息也好,」江締的茶終於不燙了,她垂眸斂聲道:「頂多三個月,就得離京」。
「也是,突厥集營練兵,不可能拖太久,待入了冬戰線一長反而對他們不利」,陸遲把官帽摘到一邊,眉眼淡然:「突厥可汗或許還會憑著血氣方剛搏上一搏,但是現在掌權的是阿史那孚,他既然能傳信到中原來,必然不會按常理出牌」。
江締點頭。
那兩個死侍,不,或者說是三個。
真是熟悉的數字。
是阿史那孚的人。
按理說,敵方的手伸了這麼長,他們應該警惕才是,可是昨日召見,成帝不光知道對方是位高權重之人,更知道通敵販國的是鄭千堂,卻依然不急不緩,好像此事從未發生。
成帝昨日之意,是叫他們專心備戰,內城自然有人來守。
可畢竟,沒人能百戰百勝。
「陛下自己當有考量,但世間沒有萬全之計」,陸遲嘆氣,帝王之位本就不測風雲,更何況座下臣子,「突厥少汗除了幾年前那一場仗,便沒再聽說過他領兵」。
總歸城內外,都要有流血的。
「他領兵,勝在工於心計」,宣靜把桌上的茶杯擺成一個圈,不多不少正好三個「若是有人不服他,那阿史那孚就先假意挫敗,這是其一」,他把水最滿的那個茶杯倒出一點。
「然後在暗中綁他妻女親人,傷他身家,在此人無助之時,不計前嫌的出來幫他」,宣靜把第二個杯子裡的水全都倒到第一個中「這是其二」。
「此事必有一局外人,先找他心結,破他心事,以此事推波助瀾,最終捏住他的命門,叫他們不得不為阿史那孚賣命」,宣靜把所有杯子裡的水都倒在第一個杯子中,搖搖晃晃,似有泄出之意。
「既然如此,他反倒是武藝不高,但攻心為勝」?江締皺眉,要是武人一個還好打,這樣心思跟個迷宮一樣繞不出來的人,難纏,還煩。
「是,在與眠晚關口一戰之前,他就已經此法屢試不爽了」,宣靜把茶斟好慢慢的挪給陸遲「聽聞他的第一戰是平突厥二王亂,上戰場先說對方妻女如何悽慘,又開始說身家身世」。
「突厥二王亂,一人庶出,一人天生頑疾,阿史那孚就盯緊了這兩點明里暗裡進攻,亂了對方心態,一舉勝」。
果真難纏。
擾亂敵軍不算什麼。
可是他消息靈通,最擅長把握人心。
江締想。
戰場上非是特殊情況,終歸會有給阿史那孚開口的時候,要防,但江締想,把他嘴封起來更好。
「難為他想這麼多」,陸遲想起上次的信條,眼中寒芒逐漸凝成利刃「都提前派人來試探我與阿朝了」。
不知木蘭是女郎。
真有意思。
但江締不得不承認。
她有些時候確實受困於這句話。
「反他道而行之罷」,江締斂神,「就如眠晚你一般,快刀斬亂麻,不給他機會便是了」。
陸遲在平日裡,是滿樓紅袖招的儒雅公子,上了戰場,就是殺人不眨眼的血面閻羅。
宣靜想起上次來到陸府還沒來的及射第二支箭就被陸遲一刀人首分離的倒霉蛋。
江締想起來不及開口就被陸遲打回去的阿史那孚。
唯快不破,古人誠不欺我。
「就沒人能說過他」?
江締吃著眼前的糕點,淡了些。
「說難也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宣靜給陸遲遞上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