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向二位大人請罪」。
向她跟陸遲請罪。
「此話何意」?
陸遲向前走了幾步,面不改色手上卻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前驛路丞鄭千堂,通敵販國包藏禍心,下官全都知曉,但不光隱瞞甚至助紂為虐,連累二位大人,是下官之罪」。
江締第一眼見他在山上不隱瞞事情的時候就知道他不乾淨,只是沒完全想到他竟然如此徹底的黑白不分,而現在又來請罪,實在是讓人費解。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說因為你知情不報導致突厥集結兵馬,還是叫陛下殿前遇刺」?一個人可能沒法做到百分百完美,但是只要多一個人,變數就會無窮大。江締搞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正因如此,下官上京,為了請罪,更為了同二位大人說清緣由」,楊上立的頭仍然磕在地上,品嘗可能會有人扶他起來,但現在恨不得他跪死在這裡。
「早知如此」,陸遲握上劍柄,「當初又何必執迷不悟」?
「是我糊塗」。
楊上立恨不得以死謝罪,可現在不行,至少,要把事情全都說清楚,不然他戴罪之身,有何改變。
「你說」,江締看著他,「我只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她走到屋內拿出一炷香來,正放在桌子上,虛無的煙遠看就在楊上立頭上盤旋「時間一到,你就去大理寺訴罪吧」。
「下官得幸」。
一炷香的時間不長,容不得楊上立有什麼廢話,不過現在看來,諒他也不敢有什麼閒言碎語。
「下官同鄭千堂原本是隋葉城同鄉,看他學有所成娶妻生子,然而那年正逢水禍,想必江大人也已經知道了,我們那破地方,歷年來都有獻祭水新娘的習俗,而那一年的水新娘,正好是嫂夫人」。
連同她的孩子。
江締不想聽這些有的沒得,她只想知道鄭千堂為什麼不去試著反抗,為什麼不去想辦法廢除陋習反而要做通敵叛國的事!
「他就沒想過去救下妻女」?
陸遲不知為什麼就想起了岑家。
想來若不是萬不得已,陸皎殊嫁過去也斷然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楊上立沉聲道:「不曾」。
不曾。
江締心裡被這兩個字扎的難受。
不曾行動過,那簡簡單單的想又有什麼用?當初不去作為,現在打著她們的名頭做此等齷齪的事情,實在可笑。
「大人應該知道,鄭千堂他生性膽怯,就算是夜路的貓也會將他嚇到,更別提那一年幾千人擁著他妻女投入水中,有心思想救,已經是極限。」
常言道君子論跡不論心,江締此刻卻覺得無比諷刺,但萬語千言都像雜亂的絲線一樣纏繞在她的心頭,剪不斷理還亂,只能隨它去。
「所以,他是從何時跟突厥有勾當的」。
陸遲眉眼之間還是沉寂如水,只不過風不過誰也不知會有怎樣的駭浪。
「七年前」。
景衡八年。
亦是那一年。
江締突然預想到什麼,她上前拽著楊上立的衣服把人拉起來,雙目中夾雜了幾分慌亂與憤怒,穩聲道:「宥陽公主死的那場戰役,是他串通好的」?
楊上立目中只剩無限的死寂與悲傷「是」。
江締鬆手將他扔到牆上,扶額有些心累,景衡八年,景衡八年,上官元就死在那一年,江孤的重傷也傷在那一年,結果呢?結果就是他們保衛的家國百姓,有人在暗中放箭,射的人死生不定!
「阿朝,聽他說完」,陸遲手搭在江締肩上,握劍的手因為用力過度已經隱隱約約印出了紅印子,只是無人妄想可以從他臉上窺探幾絲心緒。
「好,」江締穩住心神,看著楊上立滿眼只剩煩躁,她就著劍鞘抵在楊上立肩上「從景衡八年,到現在,你知道他什麼勾當,完完整整的說出來」。
陸遲本來想勸江締冷靜,然而他並沒有什麼立場去勸,而且他甚至無法保證自己能比江締更克制。
「景衡九年,江大人出征,往後幾年,無論是關將軍戰死長雲關,還是陸大人碰見突厥少汗那一次,樁樁件件——」
「只要有領將身亡,就有鄭千堂插手」。
領將身亡?
江締心裡冷笑,凡是較大的戰役亦或是涉及突厥的,哪一場,那一次跟江孤沒關係,說是要將領身亡,實際上想要的不就是江孤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