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烏泱泱的翊軍也齊聲道:「謹遵將軍令」!
戰爭的結束,何嘗不是生命的終結。
江締在秋娘的攙扶下回了營帳。
她只不過是恰好有那麼些本事,才能留下一條命。
江締閉眼念叨「陸眠晚,你好好想想,來日午夜夢回,你怎麼跟他解釋」。
第89章 兩處
來時天暉暉,去日影垂垂。
江締將陸遲從前常掛在腰間的佩劍輕放在棺槨上,到底是遠在關外,自然比不得在京中,陸遲再怎麼身後功名富貴,也要等到翊軍回京才能享他死後殊榮。
於他本人來說,生前不在意的東西,身後也不會惦記。
陸遲所珍重的,自會有人為他周全。
陸遲都棺槨就停在他生前的營帳中,其中一切如舊,似乎並為因主人的離去而有什麼改變。
同樣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日之後,江締的傷口惡化,好容易平穩了傷情,眉宇間卻總不見舒緩之色。
只有偶爾才會放鬆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秋娘擔憂的站在一邊,眼眶有些紅腫,她低聲道:「將軍縱然悲痛,可也要注重自己的傷,不可虧虛了身子啊」。
江締的眼睛有些乾澀,不知是勞累過度還是心憂已久,「無礙,」她輕嘆一口氣,攏了攏身上的大氅,轉身吩咐道:「啟程吧」。
她的歸程,暫且還不是京都。
「趙都尉,再過幾日,等大軍休整好了,便可班師回朝」,江締對著面前的趙嘉明道,「我處理完隋葉城的事便即日會回京,在此之前,還望趙都尉向家尊家慈報個平安」。
趙嘉明本就是江家軍出身,他點頭應道:「回朝一事還請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辱命。將軍之言,末將也會轉告元帥」。
江締有些疲憊的點點頭:「有勞」,隨後便轉身向車馬走去。
江締的傷並未好全,稍微有些大動作就會牽扯到傷口。
明明成帝留了足夠充裕的時間,足以讓她養幾日傷,接到聖旨後不過二三日,江締就已經踏上了去往隋葉城的路。
說來可笑,江締是個將軍,大漠孤煙萬里黃沙本就是她的天地,但此刻,卻莫名想要趕緊離開平陽關這個地方。
江家的少將軍江締於平陽關大敗突厥,殺突厥領將,除朝中禍根。平陽關該是她江締名聲大噪之地。
可惜,上一次,這裡的黃沙淹沒了太陽的影子,這一次捲走了摯友的生息。
平陽關,平陽關。
何日太平,何須隕陽。
最後一眼的平陽關,原本的旗幟仍舊飛揚,入目卻是刺目的白。
江締閉眼靠在軟墊上,多日勞累加上受傷,她竟做了一個短夢。
夢中還是當年在皇宮的夏日,身穿紅色宮裝的上官陽,牆邊攜手走過的孩童,真實又刺目。
鏡花水月一場,到頭來還是一散而終。
她看見父母親眷,看見朝廷上爭鋒相對都文武百官,看見了很多人。
而最後在盡頭都化作了一個人的影子。
她的皎皎明月,她的惜娘。
江締緩緩睜開眼,明明依舊疲憊,卻再也無法入睡。
江締手中握著脈婉惜出征前贈予她的香囊,哪怕歷經廝殺,上頭似乎也依然留著主人身上的氣息。
江締將那枚香囊貼近臉頰,輕聲念道:「惜娘,我們馬上就可以再見了」。
她臉上是自開展以來少有的安心緩和,只不過隨即染上悲色。
有的人,已是永別。
去往隋葉城的路上必然經過同河。
江締在車內深吸幾口氣之後,才手指微顫的抬起帘子。
硝煙盡散,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