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阮梨?」
他的聲音帶著隱約的顫抖——直到視線鎖定在了樓下一層,阮梨正彎著腰,在打量面前的一台機器。
李赫眸中掀起的驚濤駭浪這才逐漸平息。
阮梨被三樓的裝修吸引,已經站在這裡將近十分鐘,盯著眼前的這一台縫紉機,眉心逐漸蹙緊。
這裡完全被打造成了工作檯的模樣。
李赫為她準備了齊全的工具,畫圖台、裁剪桌、印表機、縫紉機、熨燙機……牆邊是成衣展示架,擺著一高一低的假人模特,角落甚至還堆積著幾罐未開封的染料。
見他穿著浴袍走了過來,阮梨不由得笑了一下,指著那些專業到有些誇張的道具,啼笑皆非:「你認真的麼?」
李赫垂下頭,身上還氤著熱氣,卻是上前摟住了她的腰:「喜歡嗎?」
阮梨不置可否,只是譏笑了一下:「我看你為了我能多光顧這裡,真是費盡了苦心。」
她還能不知道他算盤裡打的什麼鬼主意?
在家裡置辦一個工作檯——這樣一來,她就可以節省掉在工作室踩縫紉機的時間,改為在他身邊作業,自然而然,陪伴他的時間就變得更多了。
「所以,」李赫含笑地蹭了一下她的耳鬢,「姐姐今晚能留下來陪我麼?」
「陪你?」阮梨反問,「有什麼好處?」
李赫思索了片刻,最後給出了一個自認為很有誘惑力的答案。
「我可以給你做煎餅。」
阮梨:「……?」
沒想到,李赫是認真的。
他牽著阮梨來到了一樓的廚房,在島台上竟然擺放著一個熟悉的圓形淺鍋。
——那是攤餅專用的鍋。
那一瞬間,阮梨幾乎下意識打了個冷顫,仿佛生出一股錯覺,自己穿越回了兩年前,在老家攤圓餅的時候。
在見不到她的這些日子裡,李赫也沒有閒著。
他去學習了很多中餐菜譜。
其中,煎餅果子——就是擺在首位的一樣。
那是阮雅凡擺攤的拿手絕活。從前,她攤出來的煎餅總是圓潤飽滿、外焦內嫩,色香味俱全。
他只偶然間吃過一次——還是趁阮梨不在,偷偷裝
作食客的身份去買的。
那份美味,就這樣被他一直印刻在腦海之中。
阮梨是跟著阮媽媽一起長大的,李赫便順理成章地以為,她也會像他一樣,懷念家鄉的味道。
他自以為,這樣便能討到阮梨的歡心。
於是,他便開始了他的表演。
戴上手套,拿起圓形刮棍,倒上一勺麵糊在鍋面中心,慢慢勻開。
他攤餅的姿勢,竟然透著幾分久經練習後的熟稔。
讓阮梨觸景生情,不自覺地眉心緊蹙、後退一步。
她在高中時就已經幫阮雅凡攪了兩年的麵糊、攤了兩年的麵餅,對這一套流程,早就熟爛於心。
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李赫攤餅。
養尊處優的少爺,臉上擺出一副肅穆的表情,對待手中的那一坨麵糊,就好像是在處理一個關乎家族企業興衰存亡的棘手難題。
突然,餅面被戳破了一個洞,李赫端著的表情也終於一秒破功,動作顯出了幾分笨拙。
他皺著眉頭,將爛餅塞進了嘴裡,不服輸一般:「重新來。」
看著他這番模樣,阮梨嗤地一笑。也沒攔他,而是抱著腰,靠在牆上,盯著他看。
「真稀奇,你去學攤餅做什麼?」
李赫不假思索,「想讓你開心。」
但其實,阮梨並沒有覺得很開心。
除了驚訝,並沒有太多別的感情。
她忽而移開了視線,低聲嘆了句:「要不是你,我大概很難再吃到煎餅了。」
李赫還以為她指的是異國他鄉的交通不便,「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天天給你做。這也是我買煎鍋的原因。」
「不,」阮梨的話音陡然一轉,挪過了臉,和他四目相對,「恰恰是因為我不喜歡。」
「我最討厭的東西,就是這個噁心的煎餅鍋。」
「……」
李赫緩緩停下了動作。
麵餅沒人翻面,被煎成了焦黑色。
阮梨也只是淡漠地轉過了身,再也沒有開口。
有那麼一瞬間,李赫望著她遙遠的背影,很想順勢追問一句——「為什麼?」
她對他的每一根軟肋都了如指掌,而他卻對她的心思一無所知。
他也很想多了解她一點,了解她的過去,了解她全部的敏感與尖銳。
可是,他從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她並不喜歡提起過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