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身上穿的都是名牌,一件裙子都要上千塊,吃穿用都是最好的。
可自從搬來了老家,一切都變了。再也沒有花不完的零花錢,她只能撿一些媽媽帶回來的舊衣服穿。偏遠的小城市沒有遊樂園和高檔餐廳,她再也吃不到最愛的哈根達斯冰淇淋。
「為什么爸爸不給我們錢了,」她起初還會天真地問,「媽媽,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阮雅凡卻只是搖搖頭,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再後來,白欣怡到了升初中的年紀。
她的學習成績很好,因此,阮雅凡便將她的學業看作是家裡的頭等大事。
可是,學費還沒有著落,補習班也需要錢,中學的課業比小學要繁重許多。阮雅凡迫不得已,只能去向白偉求助。
那天在陽台,白欣怡第一次見到脾氣向來溫和的阮雅凡,竟是衝著白偉發了那麼大一通火。
「現在是你的女兒要升學!如果你再不聞不問,別怪我坐車過去找你!」
爭吵的最後,白偉不耐煩地給她轉了一萬塊錢。比起他從前對她的闊綽程度,簡直就像是打發叫花子一般。
一萬塊,那不過是白偉一雙鞋子的價格。
卻是白欣怡一整年的學雜費。
所以,最後,阮雅凡還是帶著白欣怡,坐上了回到滬都的火車。
那也是阮梨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妹妹。
那時,阮雅凡帶著她在一個高檔小區的門口等著白偉出現。保安攔著不讓她們進門,說要提前得到戶主的允許。
阮雅凡只好牽著女兒坐在小區門口的花壇上,那是一個暴曬的午後,白欣怡流的汗打濕了她的裙擺,顯得分外狼狽。
那是她特意換上的裙子,雖然不是新的,卻是她衣櫃裡最好看的那一件——只為了見到白偉時,能被他夸上一句「真可愛」。
可現在,白欣怡的計劃算是泡湯了。
她那時還很不解。明明她就是白偉的女兒,卻為什麼不被允許回到自己的爸爸家,而只能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
後來,時隔三個月,她終於再次見到了白偉。
他穿著西裝,旁邊站著一個窈窕高大的女人。懷裡,還多了一個面色紅潤的小孩。
那小女孩看著不過2、3歲的大小,穿著精緻的公主裙,手裡拿著一個粉色的兒童平板,時髦又可愛。
——就像過去的她那樣。
白欣怡看呆了。
不僅是因為那小女孩身上漂亮的裙子,和她身上被汗液染濕的長裙形成了鮮明對比。
更是因為,那小女孩頭上的髮型。
那是從前白偉最喜歡給她梳的羊角辮,劉海上再別一個花朵發卡——只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白偉現在已經可以把辮子梳得很整齊好看了。
那也是年幼的白欣怡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在父愛里,也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很快,白偉也看到了她們,臉色立馬就變了。
他匆匆打發身邊的女人小孩上樓,一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朝阮雅凡和白欣怡走了過來。
一上車後,他們又開始永無止境的爭吵。
「你是不是瘋了!竟然還找到我家裡來?」
「你知道你有多久沒來看欣怡了嗎?你難道就不想她嗎?」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直到空氣里突然傳來了一聲劇烈的破碎音。
阮雅凡和白偉這才同時朝後望去——卻發現,原來是白欣怡突然將懷中的手提袋失手扔在了地上。
那手提袋裡,裝著白偉曾經送給她的八音盒。
隨後,當著兩人的面,她小心翼翼地彎腰,把碎掉的盒子拿了出來,遞在了白偉的面前。
滿懷期待、卻又忐忑不安地問他:「爸爸,我的八音盒摔壞了,你能幫我修好嗎?」
白偉正在氣頭上,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直接扯過那袋子,就將往後備箱一甩。
「壞了就扔掉,一個破盒子而已!別來煩我!」
那八音盒撞在了硬物上,脆弱的盒蓋碎成了兩半。
就像白欣怡漸漸灰掉的心一樣。
她淚眼朦朧地看向白偉,就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這一次前往滬都尋父的結局,就是母女倆又黯然登上了回去的綠皮火車。
回去的路上,白欣怡沉默了一路。
當阮雅凡幫她泡好了速食麵,詢問她肚子餓不餓時,她只沙啞著嗓子,生怯地問了一句:「爸爸是不是不愛我了?」
一句話,差點揉碎了阮雅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