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兩個護士的抱怨聲若隱若現,嘴上談著屍體,認領,火花。
傅熾的腳後跟往後挪了半步,就半步。
剎那間,像是觸到死神的紅線,傅熾背著奶奶拔腿就往回跑。
回程的走廊很窄,傅熾近乎是衝破護士並行的間隙狂奔,白色的碎發黏在額頭上,身後身體偶爾下意識抽搐會引來傅熾心臟的一陣戰慄,耳邊身後微弱的呼吸是支撐著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如惡虎一般撲到護士面前,緊握的拳頭砸在桌面,一聲鈍響後合成木頭桌面甚至還在來回震顫,「她還沒死,救她!」
「救她!」
「我奶奶還沒死!」
「她還有脈搏!還有心跳!她的身體還溫熱著!」
「那裡是停放死人的不是嗎!」
「她還沒死!」
少年近乎低聲的嘶吼,像是幼崽最後的嘶鳴。
護士掀了掀眼皮掃了他一眼,又低頭去處理自己的文件,嘴皮上下翻飛,「A-3695β型輻射病變,你是今天來這的第91例,上一波的屍體剛剛送去火化,急救費用一百三十萬星幣打底,後續治療費用每日十萬星幣往上,能活多久看恢復情況,完全康復概率為0。」
傅熾沉默了。
護士分了他一個眼神,問他:「你還救嗎?」
老人乾巴的皮膚貼在脖側,像是枯死的樹皮,乾癟又粗糙,奶奶已經不流血了,傅熾抬手摸了摸鎖骨那積攢的乾涸血斑,像是奶奶讓自己去買糖時那樣,抬手摸了摸老人的滿頭白髮。
「救。」
護士沒聽見。
傅熾一把抓住了她寫字的筆,「我救。」
護士抬頭怔怔看他。
「我救,我要她活。」
護士純黑的眸子一瞬間變得有些遙遠,像是回想到記憶里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沒有質疑也沒有多說,手指在撥號終端上摁了內線號碼,起身指揮著傅熾把老人背進左手中段的房間,等醫生來之前,她往傅熾的上衣口袋裡塞了一張高利貸的傳單。
「急救費用我先墊付。」護士扯著嘴皮子皮笑肉不笑。
她尖銳的指甲划過傅熾的下顎,留下一道若有似無的白痕,「你這年紀這身體,在我這值這個價。」
「後續治療費用明天要提前預繳。」護士笑,「沒湊到的話,她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