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做的飯不好吃,恰恰相反,她燒飯的手藝相當棒。
我爸只知道給她遞紙巾,連句勸慰的話都沒說出來。
一頓飯在我媽的抽噎聲中吃完了,我站起身來,向他們主動宣布下周就回首都,去看看哪裡有能多賺點錢的實習工作。
北京最冷的日子裡,我回到了中關村南大街外。
邁出地鐵站的一瞬間,一股北風差點把我抽回站台里,我當場就動了回家的念頭,但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那年招聘軟體剛興起,不太靠譜,一切信息都靠一些社交渠道獲取,還有熟人和走關係。
我臨時申請了留校資格,悶在學校的機房裡,把能找到的公司投了個遍。
我的名校身份讓我收到了不少回應,但同樣的,我也因為薪資拒絕了不少崗位。
那年同樣流行的還有自費實習,名校生也不例外,很多人事疑惑我上來就提薪資,他們會問我,學歷經歷這麼好,趁年輕歷練一下不好嗎?
我只能笑。
其實要掙錢我還有其他方法,比如做家教,去奶茶店打工。
但我的自尊好像在我的生活外兜了一個圈子,讓我沒法一下子退到那樣的高度去。
這些事柳江都知道。
那段時間我忽然就沒了戾氣,回消息還是很慢,但再也不會去輕易指責別人、評價別人。
這個「別人」也包括柳江。
柳江幾乎是當晚就發現了我情緒不對,他問我要不要聊聊,我說困了,晚點再說。
第二天早上我投簡歷回來,忽然看到寢室門口多了個人。
柳江裹著厚重的大圍巾,肩膀上是他那把比命還重要的貝斯,頭髮一看就在硬座車上滾了一晚上。
看到我,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鼻頭都凍紅了。
他在學校旁邊的后街找了家小旅館,價格低,有WIFI,唯一缺點就是熱水水溫不恆定,洗澡時噴頭會忽然噴出一股涼水,接著又像無事發生一樣回歸原本的水溫。
之前都是我找酒店,我開房,只有這次是他主動帶路的,看起來好像熟門熟路。
後來我才知道,我拒絕見他的時候,他都是在這家小旅館住。老闆都認識他了,給他打八折,晚上還請他去自己妹妹開的燒烤店做歌手。
那天我們在旅館裡什麼都沒幹。
他一覺睡到了下午,我去面試回來,我倆一起在樓下的盒飯店裡吃過飯,然後我去燒烤店聽他唱歌。
半夜回來,他問我要不要講講發生了什麼。
就著一把從燒烤店老闆娘那裡蹭來的小串,我們一直聊到凌晨三點,說著說著,我自己忽然就明白了,我的生活並沒有跌到谷底,只是跌到了一個很平凡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