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升上大三時,我媽媽終於排到一位腫瘤專家的手術名額。
我陪她做了手術,陪了一段時間的床。
她術後恢復得不錯,又過了一段時間,已經可以出院。
她回縣城了,我送她去坐綠皮火車。
她離開沒多久,給我發了好幾段視頻,是窗外的風景。
「天氣好。」她說,「太陽好大。」
還有一張笨拙的自拍,她和從窗外風景的自拍。
我回她:「才出院就搽口紅!」
眼眶酸脹,我坐在回學校的地鐵上,流下熱淚。
太好了,媽媽。感謝你,老天。
我向張以嶠道了謝,他回得很快:「恭喜你。」
「謝謝你,張以嶠,我會還錢的。」
他不再回我,他不喜歡聽我講任何有關還錢的事。
但拿人手軟,我不想欠他。
我著手準備考研,於是退出了普法的公益社團。
傅思明強拉著我,要我參加歡送會。
盛情難卻,我不得不答應。他說他在宿舍樓下等我。
我下了樓,看見社團里的所有成員。
傅思明西裝革履,手捧鮮花,開始發表很長的演講。
我站在女生宿舍,被心形蠟燭簇擁著。
人來人往,無數雙眼睛在緊盯著我,他們全在起鬨。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而我心裡很是不耐,我想走,我想朝這些蠟燭潑水。
傅思明單膝跪地,我簡直無路可退。
我踏出那個心形的蠟燭圈:「學長,謝謝你的致辭。」
他臉上露出羞憤的神情,似是惱怒。
我向他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他把花砸在我背上。
「你媽媽叫林美娟,是不是?」
「……」我站住了。
「我查過了,你媽媽有敲詐勒索的案底!」
「你在侵犯我的個人隱私。」
「卷宗是公開的!林銜青,你和你媽一樣,愛勾引男人!」
「……」
「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不是你跟我搞曖昧,我怎麼會——」
他的示威戛然而止。
因為我自下而上揪住了他的衣領。
身體裡的某個開關被人按下,我聽見來自四面八方的議論聲。
潮濕、黏膩、虱子一樣爬滿全身。
我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擺脫的過去,為什麼又舊事重提?
「你知道?」
我真想把蠟油滴進他眼眶。
「知道又怎麼樣?」
「那你應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幫你媽做過偽證。」
「對。」我露出笑容,「我天生是個壞種。」
他縮了縮脖子:「……你幹什麼?」
我想用火燒你的褲襠,再來一腳讓你痛不欲生、斷子絕孫。
當然我沒說出口,我是一個行動派。
在我俯身拿蠟燭的時候,一隻手攔住我:「走吧。」
是我的室友周梔子。
她大聲嚷嚷:「人家早說了對你沒意思,你搞這些做什麼?
「還搞道德綁架,我呸!」
傅思明不依不饒,整了整衣領,言辭鑿鑿:「她媽媽是……」
「都新中國了,還搞連坐?」周梔子鄙夷地看著他,「是你把她騙下來的!」
圍觀群眾躁動,開始激烈討論。
「走走走!」周梔子伺機把我拉上樓,關上宿舍的門。
「謝謝你,剛剛他說的——」
「沒事,理解理解。」她打斷我,「你給我介紹幾個兼職吧。」
「其實兼職有點耽誤學習。」
「我現在挺需要錢的。」周梔子的眼眶紅了,「時薪高的最好。」
「好,我一會兒整理個表格給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不願被人追問心事,她一定也是這樣。
第31章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許綺夏。
許綺夏在視頻里張牙舞爪:「真是氣死本小姐了!」
「沒事了,我的室友人很好。」
周梔子打開浴室的門:「誰?誰在誇我?再說一遍!」
「……比我好嗎?林銜青!」
我被夾在中間,頭一次明白什麼叫一碗水端不平。
這件事過去了一周。
傅思明發帖,在學校論壇上掀起一點水花。
然後被開小號的許綺夏噴得體無完膚。
儘管隔著屏幕,我能想像到她的神情——惱怒的神情。
傅思明被吧友群嘲,於是憤而刪帖。
半個月後,我以為這件事早就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