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咧開嘴笑了笑,手機忽然響了,是顧佳彤打來的電話,她在賓館中苦苦等待到了十一點半,終於沉不住氣了。
張揚接通電話,不好意識的笑道:「不好意啊,我跟杜哥多喝了兩杯,這就過去……」話還沒說完,麗芙嬌滴滴搭茬道:「張揚,你不是說今晚陪我嗎?」
顧佳彤那邊聽得清清楚楚,立馬就把電話給掛了。
麗芙一臉得意的看著張揚:「不好意思,我最討厭男人對女人說謊!」
張揚嘆了口氣:「紅顏禍水,混血的紅顏更他媽是禍水,我走了啊,這爛攤子你自己收拾!」他起身向酒吧外走去,麗芙道:「聯繫方式我放在你上衣口袋裡了。」
張揚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揚長而去,這夜鶯是個禍水,自己還是少招惹為妙,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那名外國青年捂著流血不止的鼻子來到麗芙身邊:「不是說要給他個教訓嗎?」
麗芙冷冷掃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丟人兩個字怎麼寫嗎?」
張揚來到顧佳彤所在的酒店,已經是午夜零點了,這廝在國安還是學到了一點東西的,至少反跟蹤的意識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確信無人跟蹤,這才拿著房卡打開了房門。
顧佳彤沒有入睡,仍然坐在桌前對著筆記本電腦敲著文件,張揚帶著歉意的笑容走了過去,從身後抱住顧佳彤,顧佳彤撅著櫻唇道:「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這會兒趕過來表現了?」
「沒,就是遇到了一在香港認識的朋友,硬拽著我去酒吧喝了幾杯,我怕你多想,所以才撒謊。」
顧佳彤在張揚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柔聲道:「乖,去洗個澡,一身的酒味兒,難聞死了!」
張揚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卻沒有留意到顧佳彤美麗的俏臉上充滿了落寞和失落,女人的心思是很難捉摸的,顧佳彤在和張揚相戀之後,她理智的意識到自己對這份感情不應該做過多的奢求,她有家庭,而張揚有他的未來,張揚的心太大,他放蕩不羈的性情決定他不可能永遠守在一個女人的身邊,顧佳彤很滿足現狀,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想過要有什麼結果,可是當她覺察到張揚身邊還有其他女人存在的時候,仍然抑制不住要嫉妒,她討厭自己的這種狀態,舒展了一下雙臂,揚起螓首,也許她應該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在事業上,她的婚姻是不幸的,造成這種不幸的正是她的父親,而她嘗試改變這一切的時候,卻遭到父親的反對。父親是個很少承認錯誤的人,至少在顧佳彤的記憶力,他從未認過錯,他認為一切錯誤都可以扭轉可以改變,女兒的婚姻也是如此,他所想的改變和顧佳彤不同,顧佳彤想要結束這段婚姻,而他卻想要女兒適應這段婚姻,正因為這件事才造成了父女間深深的隔閡。
不知何時,張揚來到了她的身後,輕輕為她揉捏著雙肩,顧佳彤把頭後仰,靠在張揚堅實的腹部,張揚的按摩手法恰到好處,讓她雙肩的疲憊瞬間減緩了許多。顧佳彤宛如夢囈般輕聲道:「張揚,我好像越來越離不開你了。」
張揚笑道:「離不開,就永遠做我的女人!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顧佳彤反手壓在張揚的手背上,輕聲道:「不要輕易許下承諾,我會當真!」
張揚展開臂膀擁緊了她:「我對你一直都是認真的!」
顧佳彤的掌心輕輕拍了拍張揚的面頰:「就算知道你在騙我,我一樣很開心。」
張揚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顧佳彤勾住他的脖子,雙膝蜷起小貓一樣貼在張揚的懷中,張揚惡狠狠道:「居然不相信我,今晚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你。」
顧佳彤點了點他的鼻尖道:「我想跟你說說話好不好?」
張揚在她嘴唇上輕吻了一記,抱著她在床邊坐下,微笑道:「其實我也有好消息對你說。」
顧佳彤從他突然輕鬆的表情上已經看出,這件事十有八九和江城的事情有關:「是不是李長宇和秦清的事情有進展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安家拿出了清台山的出資證明,他們投資清台山旅遊開發的那筆錢沒有任何的問題,安家的多數產業也都合法正當,不存在涉黑的嫌疑。」
「好事啊!」顧佳彤對這件事並沒有太多的關注,她所關心的只是張揚有沒有事,至於李長宇和秦清對她而言根本就無關緊要,不過這件事讓她想起了父親,清台山事件之所以鬧出這麼大的影響,主要是因為父親在幕後的推手,現在安家已經拿出了出資證明,父親又該怎樣處理這件事?
顧允知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安家的出資證明,江城事件的發展比他預料中還要順利的多,他原本想利用這件事把江城剛剛穩定不久的政壇重新洗牌,可是馮愛蓮的貪污,讓身為丈夫的黎國正突然生病,當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這次生病多少有些逃避風頭的意思,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內,江城政壇先後倒下了一位市長,一位常務副市長,這在江城乃至平海的體制內無異於掀起了一場地震,所有官員幾乎人人自危,生怕這股風暴不知何時就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風暴來得越猛烈,持續的時間就會越短,顧允知也沒有將風暴持續到底的意思,從黎國正突然出事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上已經達到,扶左援朝上位不是目的,他是要通過扶左援朝上位,給江城,乃至整個平海省內幹部敲響一個警鐘,他一天沒退,這平海還是他當家作主,許常德雖然年輕幾歲,雖然準備好了接替他的位置,可是老子不想給的,你們誰都拿不走!
桌上不但擺著安家的出資證明,還有一份許常德關於江城工作的反思的報告,說是報告,其實是向顧允知的投降書,許常德知道顧允知在打自己,所以他一開始採取了曲線救國的路線,想要通過上方施壓,讓顧允知放棄把這件事繼續搞大下去,可是他有他的靠山,顧允知有顧允知的門路,許常德去北京的幾天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鬥不過顧允知,他想要繼續在平海混下去,就必須得夾緊尾巴做人,於是才有了這份報告。
顧允知拿起那份報告,唇角露出不屑的笑容,看都不看報告的內容,就扔到了碎紙機里,他不是一個逼狗入窮巷的人,再好脾氣的狗,被逼急了也會不惜一切的反咬你一口,顧允知不會給許常德咬他的機會,他已經在為將來的退休做準備了,許常德這種人留在身邊利大於弊,留下一個被自己擊敗的對手,要比再來一個不知深淺的新生力量好得多,他要用這幾年的時間把許常德變成一個過客,所謂過客,就是匆匆經過,經其門而不入,顧允知要自己選定接班人。
江城的這場風波終於平靜下去,首先被解除雙規的就是秦清,事實證明秦清是一個禁得住考驗的好黨員,一個黨的好幹部,離開江城西郊的紅星招待所,秦清經營多日的堅強終於瞬間崩塌,她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望著天空中濛濛的細雨,兩行清淚終於緩緩滑落,這段日子她在紀委工作人員的盤查下苦苦支撐,她相信政府會給她一個公道,人民會給她一個公道,透過朦朧的雙眸,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雨中。
張揚穿著黑色的風衣站在那裡,他的目光穿透層層雨幕溫暖著秦清受傷的芳心。
秦清忽然感到鼻子一酸,她慢慢向張揚走去,張揚大步向秦清走去,他們彼此越走越快,小跑著奔向對方,還有兩米的時候,秦清忽然停了下來,可是張揚卻沒有停下腳步,來到秦清面前,展開臂膀不容抗拒的把她擁入懷中,他覺察到秦清的嬌軀在微微的顫慄。
市紀委的幾位工作人員在樓上目睹了下面的一幕,幾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錯愕萬分,其中一人道:「這是誰啊?」
「張揚!」
「張揚?」
「嗨!寡婦清一生的清譽看樣子要壞在這廝的手裡了!」一個惋惜的聲音響起。
秦清趴伏在張揚的懷抱中,淒冷的風雨被張揚堅實的肩膀阻擋,在他的懷抱中,秦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踏實。伏在張揚的懷中她默默流淚,雖然她很想酣暢淋漓的大哭一場,可是她不能,秦清的理性始終在控制著自己,雖然感性在短時間內占到了上風,那也只是暫時的,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掙脫出張揚的懷抱。
張揚已經習慣了秦清的這種自我控制,他並沒有勉強,只是將一方潔白的手帕遞給了她,秦清擦去臉上的淚水,清瘦許多的俏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帶我離開這裡,我想好好吃上一頓,睡上一覺!」
張揚笑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張揚帶秦清去的地方是蘇大娘那裡,自從李長宇被雙規之後,老太太終日就陷入惶恐不安中,她身邊又沒個人說話,於是張揚讓母親徐立華過來照顧她,老太太現在每天只要想起這個小叔子就是哭,幸虧有徐立華陪她說話,否則這段日子還不知怎麼才能熬過去。
徐立華和蘇老太都知道張揚會帶客人過來,卻不知道他帶來的是春陽縣長秦清,蘇老太倒還罷了,徐立華見到這位春陽美女縣長還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
秦清知道張揚帶她過來的本意,張揚是想讓她感到家庭的溫暖,同時也要給蘇老太一些寬慰,她溫婉叫道:「蘇大娘好,徐阿姨好!」
徐立華和蘇老太雖然不是什麼體制里的人物,可是街頭巷尾的傳言還是聽說不少的,尤其是李長宇被雙規之後,秦清也被雙規,各種版本的謠言都傳了出來,秦清和張揚的那點緋聞也重新被挖掘了出來,現在兩人看到秦清安然無恙,也就是說秦清沒事了,難道事情有了轉機。
張揚笑道:「媽!大娘,先吃飯,吃晚飯咱們在細說!」
「噯!」蘇老太好久沒見過張揚了,心中對他也是極其的想念,連忙張羅著他們入座,老太太親手做了一些張揚愛吃的土菜,張揚開了一瓶紅酒,秦清知道他這是恭喜自己脫離困境,也稍稍喝了一些。
蘇老太終於按捺不住對小叔子的關心,低聲道:「張揚啊,有沒有你李叔的消息?」
張揚和秦清對望了一眼,秦清意識到這件事應該由自己向老太太解釋更為可信,她微笑道:「大娘,李副市長和我一樣,這次都是協助政府搞清楚情況,現在事情搞明白了,所以就沒事了,你放心,用不了太久的時間,李副市長也會回來的。」
蘇老太雖然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可是看到秦清平安返回,想必自己的小叔子也就有了希望,含淚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她轉過頭抹了把眼淚,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看看我,老糊塗了,家裡來客人,我居然哭,你別介意啊!」
「大娘,我和張揚是好朋友,李副市長過去也時常照顧我,您千萬別把我當外人看。」
蘇老太心中對秦清頓時多了幾分好感,張揚帶過來的女孩兒之中,她最反感的就是安語晨,最喜歡的要數左曉晴,可是這麼久都沒有見到張揚帶左曉晴過來,甚至平時說話也很少提及那個女孩,看來兩人之間八成有了問題,老太太幾次想問都沒有合適的機會,現在看到秦清,心眼兒不由得又活動了起來,難道張揚和這位秦縣長搞起了對象?
徐立華很少過問兒子的事情,雖然內心一直在牽掛著,可是她相信兒子,相信兒子已經有了足夠的能力應付周圍的一切,相信兒子可以處理好自己的感情問題,這是因為,一直以來她感覺到虧欠了兒子,在張揚的成長過程中,自己並沒有給他太多的幫助和關心,讓兒子受到了不少的委屈,所以她寧願忍著不去干涉他的事。
秦清陪著蘇老太聊了一會兒,通過她的安慰,老太太心寬了不少,她看了看時間提出告辭。
徐立華找出一把傘遞給張揚,張揚笑著接了過去。
蘇老太湊了上來:「外面還在下雨呢,不如等雨停了再走!」
張揚笑道:「這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難道你想秦清永遠留在這兒?」
秦清俏臉一熱,心中暗罵這廝永遠改不了胡說八道的毛病。
徐立華道:「三兒,晚上回來吃飯吧?」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了,我還有事,估計晚上過不來了。」
張揚和秦清來到樓梯口,看到外面的雨下得越發大了,張揚撐開雨傘遮住秦清,微笑道:「沒經你同意就把你帶到這裡,該不會生我氣吧?」
秦清搖了搖頭,輕輕抿了抿嘴唇道:「蘇大娘年紀這麼大了,整天還為李副市長的事情擔驚受怕,安慰安慰她老人家也是應當,你這麼重感情,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張揚低聲道:「我更看重你!」
秦清的俏臉之上蒙上一層羞赧,黑長的睫毛忽閃了一下,舉步向雨中走去,張揚緊跟了上去,為她遮擋著天空的落雨。
自從解除雙規,秦清就始終在猶豫要不要返回家裡,不知怎麼,她對家有種畏懼感,她害怕看到家人的眼光,害怕看到父母兄弟臉上的擔憂。
張揚陪著秦清在雨中默默的走著,他很快就發現秦清並沒有明確的目標,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徜徉,終於張揚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打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