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還是咱們陛下有先見之明。」
「快些將他們趕出去吧。」
「就是。」
兩面人群的夾道中, 陳修目不斜視大跨步朝前走著,耳邊的任何聲音都沒讓他的腳步停緩半分。
大燕有律令規定, 落榜舉子可在放榜十日之內到貢院領取落卷。
「呸!晦氣!」
人群中不知什麼人朝路中間扔了顆雞蛋。
陳軾氣急了,彎腰便抓起那碎了的雞蛋朝人群扔回去, 蛋黃蛋皮稀稀碎碎,人群中的人:「哎呦,哎呦哎呦,yue……」
「yue……」
「誰扔了顆臭蛋出去啊……yue……」
陳修回身拽住陳軾:「走!」
陳軾跟上了,可身後還有其他人, 他們連頭也不敢抬, 仿佛真犯了什麼天理難容的罪過。
「陳修兄弟,不如我們別去領了, 如今這形勢看來,我們領了也是自取其辱。」
「是啊……我們已在京中待了這些時日,身上的盤纏早已見底,還是早日回秦溪的好。」
陳修什麼都沒說,倒是陳軾罵了句:「他們往你頭上潑髒水你便由他們潑,那你還不如他們!窩囊!」
有人忍不了了, 氣道:「我們窩囊?!這京城的世道就是天,我們人微言輕,當今天子鐵了心不允我們入仕我們又有何法子?不如回去種兩畝地養頭老黃牛,靠力氣吃飯倒也不用在此受這些折辱!」
他說完,其中一個眉眼吊高的人沉沉道:「我也覺得不如回秦溪,最起碼秦溪是我們的地盤,我們自有法子……」
這人話剛說到這裡,一直沒出聲的陳修陡然回了頭,眸光冰冷的盯了他片刻。
氛圍霎時緊繃,可最終陳修什麼也沒說,快步離開了。
很快到了貢院,門前許多舉子等著領自己的落卷,他們從天色大亮等到天色漸暗,好容易輪到他們,貢院內的官員卻稱他們已經過了時辰,要求明日再來。
陳軾指著貢院內的一個身影:「既已過了時辰為何他還能領?」
官員蔑然笑了聲,什麼都沒解釋,只說:「明日再來吧。」
陳軾還想辯解,陳修及時拉住他:「多謝大人。」
離開貢院後,陳修盯著自己面前的地面,似在沉思什麼。
有人說時辰不早了要回破廟,陳修說:「就在這裡等。」
「領不到落卷,我們哪也不去。」
於是一行人便在貢院附近落腳了。
自打進京以來他們便處處受阻,如今領個落卷都比旁的人艱難,他們難免垂頭喪氣。
陳軾旁邊的人嘆氣:「也不知道之前來幫我們的小兄弟如何了。」
「那小兄弟不是說自己在京中有親戚嗎?想來不會如我們這般。」
閒聊了幾句後,便再次沉寂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眉眼吊高的人突然又開了口:「我們根本不必要在這裡等,連落卷都不肯給我們,誰又知道其中有什麼陰謀詭計等著。」
「各位兄弟聽我一句勸,大家不如早日回秦溪,你們想想當今天子為何要提防我們,若我們無能庸碌還需要提防嗎?各位都是大賢大才之人,入不了仕依然有其他出路。」
「照我看來,大燕根本不是長久之相,不如我們提前做好準備……」
許多人都被他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驚了,紛紛瞪大眼睛看著他。
「兄弟,這種話亂說可是要掉腦袋的。」
「你莫要在這裡說這些!」
但也有人覺得他說的有理,憤然道:「話雖難聽,可都是他們逼我們的!」
陳修眉頭緊蹙,終於再次將注意力放到了這個人身上。
此人……是何時加入他們一行人的?
回想片刻後陳修記起,此人並非是在秦溪時就與他們結伴同行的人,而是離開汾州後在路途中遇到的。
那時此人的解釋是與親戚一通前往,但中途親戚家中偶遇急事返回,只留他一人繼續趕路。
「……」
眼看著大家心中的怒火都被激起,陳修開口:「是非黑白都得等我們見過落卷之後才能定奪。」
「是啊,我覺得陳修兄弟說得對,大家稍安勿躁。」
眉眼吊高的人默默閉了嘴,等所有人的注意都移開時,他的目光卻又幽幽的看向了一臉鎮靜從容的陳修。
翌日卯時。
金鑾殿,地上齊刷刷跪了一排人。
帝王正在翻看禮部呈上來的硃卷,舉子們親筆寫的是墨卷,這些都是批閱時專人重新謄抄過的文章。
蕭應懷略略翻過一遍,眉眼壓得極低,嗓音懶散:「這些便是所有汾州舉子的落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