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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明不是情緒容易波動的人。

媽媽帶著我到處尋醫問藥,我也動用一切關係幫蔣域轉院,聯繫很有知名度的醫生給蔣域診治,二期治療效果不顯著的時候,我和媽媽跑了幾座寺廟,當時我滿腦子全是阿彩去世前的場景,夢到那群畫眉鳥從海面上折回來,要將那道彎曲的身影帶走。

我在半夜驚醒,再忍住哭腔,蔣域抱著我,用《晴天》哄我睡覺。

我反倒更像是生病的人,在某天大病初癒的清晨,我擁有了第二次成長。

成長是從苦痛中掙扎出來的,我後來相信這句話。

大概十年前,我趴在計程車的車窗上,聽見那首《十年》,幻想十年後的生活。

大概十年後,我早已結束顛沛流離的生活,也迎來幾場大大小小的波浪,只是從未預想我可能會面對生死離別。

我不願講死亡,太殘忍,也太悲痛。童年時期去世的小狗,鎮子上那位善良奶奶的意外身亡,包括阿彩的絕望自殺,帶給我的記憶都太沉重。

某天我意識到,遺忘是生命的終點。所以我跟胡思敏說,我對青春期最深的印象就是2007年初到廣州時的感覺,金色暴烈的陽光和猝不及防的綠色雨水,它們澆灌我的大腦,那些想念以及小心翼翼變成我身體的一部分,令我對媽媽的思念瘋長,由此獲得一些感悟,它們同樣提醒我不要忘記母親,也不要忘記蔣域和小魚。

這是這本書形成的最終原因,我將其看成一部紀錄片,本想當成私藏,卻意外受到一些人的喜歡。

這本書出版之後,我特意給我媽媽拿去一本。

她年齡上來,又因常年用針線,所以眼睛老花,視力一般,我坐在她旁邊,隨便選一段念給她聽。她總是有很多疑問,因此我念得很慢,現在我還沒有給她講完這個故事。

給她念書的時候,我跟她彷佛回到很多年前的夏天。

她搖著蒲扇,給我講童話,她沒讀過格林,也沒讀過安徒生,講的那些童話全是她自己編出來的,我童年時期被地上碎片閃閃的星星和玻璃罐子裡的七彩流星包圍。

有童話的童年無疑是幸福的。

我已經記不清楚她具體講過什麼故事,但我記得她身上的味道,掀開眼皮看到明亮的月亮,再看看她圓圓的臉龐,分不清楚她跟月亮到底哪個更亮一些。

這則故事被人轉發時,我知道對方是誰,他的社交平台上曾有之前的拍攝作品,儘管他早已註銷掉帳號。我想起很久之前幫我跟蔣域拍照的長髮男生,過電影一般的場面重現,我依稀回到2008年的春節。

蔣域因為生病遠離網絡很長時間,其實我們都與外界斷聯太久。他沒有再次聯繫林之愷還是害怕離別,因為懸在頭頂的病情,不知道相見和離別哪個會先來。

他相當脆弱,我用很長的時間將他從死胡同里拉回來,不過我已經說服他早日與林之愷和於小魚重新聯繫,免得往後再次後悔。

幾年後,因為這個故事,我結識一個小朋友,某次去廣東出差時,她坐在我旁邊。

登機之前我已經注意到她,候機時我坐在她後面。

她從背包中掏出一本書,低頭流淚,仰頭也流淚,我突然對這個女孩的經歷產生好奇,該是怎樣的經歷讓她那麼痛苦。

就像她說的,緣分很奇妙。

落座之後她打開那本書,我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還有幾張斑斑駁駁書頁,字體錯落得像一座座的小房子,我想她一定擁有自己的小世界,裡面每一個小房子都是她的棲息地。

我閉眼休息的時候,還能聽見她細小的啜泣聲,她真的好愛哭。

於是我沒忍住睜開眼,遞給她一張紙

巾,並嘗試跟她搭話。後來的事情她已經寫進這個帖子裡,我不再做贅述。

我不是特意向她隱瞞真相,只是那些事情已經過去,如果再從舊時光里翻出來,拍拍上面的灰塵,總覺得多餘。

在我知道她已經走出來之後,更加堅持當初的想法,我更想以朋友的身份與她相處,往前走就好了,何必回頭看。

玩遊戲時暴露身份是一場意外,那天遊戲推出新劇情,蔣域讓我幫忙體驗一下(這麼多年我還是很愛玩遊戲)。進入遊戲,在設置帳號時,我沒有想那麼多,因為我很久沒有登錄第一個帳號,但是我的帳號名稱是系統自動生成的,這件事在我通關以後才知道。

等我們走出那片地圖,俯瞰地圖上板塊時,知道劇情發生的地點叫「無花果國」,事後我問蔣域,他坦白這是送我的禮物。

他說我們認識近十八年,從2007年到2025年,是我們感情的成年禮。

他身體還可以,且會定期體檢,我已經命令他從工作狂變成一個躺平大王。最近他發展了新愛好,在網上認識很多釣魚的朋友,也經常扛著攝像機去打鳥,同樣準備聯繫舊友。

我們收養了三隻流浪貓還有兩隻流浪狗,蔣域仍有繼續充當綁匪的念頭,所以我們近期準備換個院子大點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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