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十點左右,奧祖走在福音街區的安全道上,他任務收尾,準備回趟家,腳下的磚石軟得像海綿,他整個人輕飄飄的,腦子裡跟著做起了白日夢,最近他又接觸了一個嚮導,對方性格溫和,他們聊得很投機,感覺希望很大。
路過一家酒館時,一個醉醺醺的紅髮女人被人扔了出來。
奧祖停下腳步,低頭打量,對方神志不清,滿身酒氣。
這個女人名叫溫卡麗,是他的鄰居,由於婚姻失敗,十多年前帶著兒子搬回百靈岸(丹娜九大濱海都市之一)生活。他記得那是一個暴雨天,女人從搬家貨車下來,拎著裙子小跑進屋,年僅七歲的穆寶卻被留在了貨車上,因為夠不著地面,嘗試幾次都沒能成功下車,他鬼使神差地走過去,伸手接住了對方。
似乎從那以後,穆寶就喜歡追在他身後,跟他一起玩,更為準確地說,穆寶只跟他玩。
雖然溫卡麗個人生活一塌糊塗,但卻是個漂亮女人。穆寶遺傳了溫卡麗的外貌基因,他經常對穆寶進行思想指導,希望穆寶能夠多交朋友,因此有時會刻意忽視對方的存在,然而穆寶總是默默出現在他的餘光里,一聲不吭,顯眼而又孤單,於是他就於心不忍了。
不僅如此,他還熱衷教穆寶各種格鬥技巧,有事沒事就把人拉來訓練一通,因為在他眼裡,對方是一個極易受欺負的對象,不求達到什麼頂級水準,最基本的防身自保不成問題。
眼下出於情面,奧祖不能任由這個女人躺在大街上丟臉,他把溫卡麗扛到肩上,邊走邊問:「卡麗阿姨,你昨晚又沒回家?」
「家裡有什麼好的,一群小屁孩,哪懂大人的辛苦,」溫卡麗正說著話,嘴裡突然蹦出一個非常響亮的酒嗝,她連忙揪起奧祖的衣服堵住嘴巴,酒很貴,吐不得,緩過這陣勁後,她有氣無力地問,「你有錢嗎?」
奧祖自然不會借錢給溫卡麗,而且也不是錢的問題。
「已經十多年的交情了,還跟阿姨這麼見外,」溫卡麗自覺伸手摸向奧祖的口袋,「明明就有嘛,我就知道,哨兵哪有缺錢的。」
奧祖並不生氣,他說:「卡麗阿姨,你應該學著為穆寶減輕負擔了。」
「這是什麼話,如果他不願意跟我同甘共苦,那他算什麼好兒子。」溫卡麗數著錢,逐漸精神煥發,她掙紮起來,奧祖只能把她放回地面,雖然這筆錢不算多,但足夠她回去暢飲幾杯了,在她轉身重返酒吧前,不忘和奧祖揮手道別,「你要是急著用錢,就找穆寶啊!」
看著溫卡麗的背影,奧祖明白他的錢有借無還,用一種詭異的說法來講,他已經習慣了,甚至碰到過比這更荒唐的事情,正因如此,他格外同情穆寶。他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穆寶,更不會找穆寶要錢,這些年來,他目睹了對方在那個烏煙瘴氣的家庭里坎坷成長的過程。
烏煙瘴氣。
奧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語言天才,起碼在他看來,穆寶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於是他更加理解穆寶依賴他,喜歡跟著他,他為此沾沾自喜,琢磨著自己在穆寶心裡肯定是個高大偉岸的形象,沒他不行。
還沒到家,奧祖就嗅到了一股硝煙的氣息,儘管他見多識廣,但還是被隔壁鄰居家的大場面所驚嘆住了——穆寶和兩位哥哥姐姐,整整齊齊跪在院子裡。
據奧祖所知,穆寶的家庭結構複雜,住在舅舅溫巨力的家裡。溫卡麗和溫巨力是一對孿生兄妹,不僅有著相同的離異命運,連生活德行也不分伯仲,兩人湊在一起混日子,一個是酒鬼,另一個是賭徒,各種劍走偏鋒的活法,可偏偏這兩個狂人還養著三個小孩。
奧祖觀望了一會兒,屋內頻繁傳出巨響,那陣仗無疑是催債公司的人又找上門了,他似乎看明白了情況,但又沒完全明白,隔著一扇大門圍欄,他問穆寶:「嗨,寶寶,你們在玩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