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盈在心裡鼓掌。只見西門對自己點頭一笑,藍眸便不經意掃向別處,神色里多了一分疑問。見多了他這種眼神,李盈指向外間,說:
「夏爾在她屋裡呢。」
西門眼裡的疑問頓時消去,他將公文包拿下,放下鑰匙,走到李盈身邊,拿起盤子裡的東西:
「巧克力?」
「對啊,明天七夕嘛!是中國的情人節哦。」
見西門點頭示意自己知道,李盈吐了吐舌,道:
「我家不能做的,我媽看見不K我才怪,所以就到這裡來啦。謝謝西門哥哥啊。」
西門笑著拍了拍這個先斬後奏的小傢伙的腦袋,很快想到什麼:
「夏爾……也做了?」
「是啊。不過她說是留在家裡吃的。我們班裡那些男生她看不上啦。」李盈擺了擺手。
西門這才注意到女孩手上的創可貼,李盈見狀立即把手指放到嘴上,做出保密的動作,道:
「千萬別告訴我哥啊。他要是知道我給男生做禮物,還把手弄傷,鐵定和我媽圍毆我。」
沒待西門應答,她瞥見他手錶上的指針,一驚一乍地叫:
「啊呀,這麼晚了,我要趕緊回去,西門哥哥你和我哥明天又要出野外吧?我媽說今天要一起吃晚飯呢。我走了我走了。」
說到這裡,扯著嗓子對另外一間屋子叫:
「夏爾!!我走了啊!!!明天學校見!!!」
屋裡的女孩子聞言疾奔出來,最後卻只能對著那扇嘭地一聲關上的門說了聲byebye。望著合緊的門,她自知沒什麼好看,卻又不知道目光收回來應該放在哪裡。只好有些無措地低著眼。
前天自療養院回來以後,她和西門間經常浮動著一種奇怪的氛圍。莫夏爾本想今天讓李盈在家裡留宿,誰知她就這樣跑了。
回想起什麼,她終於抬起頭叫他:
「哥哥。」
遲疑一下,問:
「明天又要出野外麼?」
「恩。」
「去多久啊?」
「兩周。」
「……去哪裡呢?」
「榆林。」
「哦。」
西門拿起衣架上的衣服,「今晚我們出去吃吧。」
「今天星星好多啊。」莫夏爾抬頭望天,忽然心情愉快起來,「明天會是晴天呢。」
「恩。」西門亦抬起頭。
草草吃過肯德基的全家堡的兩人,此時正緩緩走在回家的路上。自顧抬頭張望的莫夏爾忽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隨後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看著西門,依然是笑。
西門不明所以,只是望著她久違的笑容,心裡便有一種塊壘盡碎的感覺,連日來的緊張感一時全部卸去,不覺嘴角也浮上了笑意:
「怎麼了?」
「哥哥,今天李盈說你是男B。還說男B萬歲。」莫夏爾笑得更開心。
略略思索了一會兒,他突然明白了她在說什麼。
前一段時間,夏爾和李盈迷上了韓劇。
夏爾自己喜歡也罷了,還非逼著他看。聲稱非常,非常感人,非常唯美。而他每每看到一半,只想睡覺。非要總結觀後感,就是非常無趣,非常莫名,非常不現實。甚至總結出了模式:男A一開始喜歡女B,女B喜歡的卻是男B。機緣巧合,男A遇見了女A,吵吵嚷嚷打打鬧鬧的過程中喜歡上女A,而幾番相處,男B亦對女A萬分傾心。就在男A女A呈現曖昧狀態時,女B回心轉意奔向男A,而男B亦開始對女A展開攻勢,由此一番風波翻湧曲折起伏,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說給夏爾聽的時候,夏爾笑得前仰後合。然後說他是理工科思維,浪漫劊子手。
其中,男B往往有錢有勢又帥又紳士。
想到這裡,西門笑出聲來:「那還真是多謝她誇獎了。」
莫夏爾駐足看著他微笑的側臉,眼裡浮出如水的溫柔。許久,她又抬頭看向天空,尋找了一會兒,抬手對他說:
「哥哥,你看那裡。」
一道星光環縈的緞帶,浮動在夜幕中,璀然溫柔。
十八年前,阿爾卑斯山巔,五歲的他在艾倫懷裡瑟瑟發抖。那道群星安然閃動的長川跌入眼裡的瞬間,小小的他立即忘了割骨刻面的寒冷,只無覺地張大了嘴巴。
如今那有力臂膀的主人已成一個瘋癲老頭,全然忘記自己曾那般用力地抱緊過親生兒子。全然忘記自己還有個親生兒子。
而這道天川,卻依然這般溫柔,恆久地幾乎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