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前的那天,奶奶突然自己離開那間屋子,卻迎面撞見了自己的親孫子。他對清醒時的奶奶的好奇和期待,被她即刻噴發出的恐懼呼喝沖得蕩然無存。
她的驚懼讓他想起村裡的其他人。如果忌憚和避諱化作人形,就一定他們那樣的。
——他們說他的媽媽是大克之人。剛剛生下孩子,就剋死丈夫。一年後,公公也狀貌離奇的死去。家裡只剩下她和兒子,還有一個被克成瘋癲的癱子婆婆。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偶有波瀾,無關壯闊的。中國西部的小村子裡,他們一家絕對有令人視為異物的資本。
所以他家被迫從村中遷到靠山的村角。所以從來沒有人在農忙時候來他家幫忙。所以他總能在門前發現成捆扔來的艾草。
他回首望了望自己插在遺像前的三隻黃香,忽然想:奶奶究竟看見過什麼,才會這樣咒罵自己的親孫子呢?
她所見的事情,媽媽,一定也見到過吧。
「喵~~~」白貓終於再也忍不住,用爪子扒上他的腿,起身叫喝。
他只好放棄思考,安撫地抱起它,軟聲道:「這就給你弄東西吃啊,小白乖。」
這隻白貓是兩年前揀的,那時的他並不知道有一隻非常有名的小狗也叫小白,更不知道它的主人是史上第一色男。他只是摸著小貓細如雪絨的毛,雀躍地不斷低聲念著:「小白,小白。你現在就住在小塵和媽媽家了!」
兩年時間,小白已經可以改名大白了。他摸著現已長到七八斤重的大貓,它正在自己懷裡發出快樂的呼呼聲,眯眼蹭著他的胸口,良善如同一個天使。似乎全然與去年夏天死去的那隻蝴蝶無關。
那隻蝴蝶停在小白嫩紅色的鼻樑上。比當時七歲的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貓,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陽光下,貓的絨毛和蝶的羽翼勾廓著一層軟軟的金色。
他興奮極了,飛快地拉來正在廚房做飯的媽媽。仰頭看著媽媽,期待她看見這幅圖景時的表情,卻見媽媽嘆一口氣,蹲下身摸著他的頭。
不應該是這個表情啊。
他非常困惑地望向自己的指向,一股夾著冰的風暴立即將他冷凍。
——蝴蝶的一翼跌在地上。剩下的一隻七零八落,根部綴著殘破如蟲的軀體,在地上瑟瑟發抖,如同爛葉。
小白在一旁不解地看著,被太陽耀成金線的鬍子上,沾著一片無家可歸的翼斑。
這個場景長久的停留在他的記憶,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非常厭惡小白。只是再久之後,小白的可愛和頑皮又重新粉刷了他的回憶,更重要的是,因為村里人的忌諱,他從來都是獨自一人玩耍,唯一的伴便是小白。這種相伴情誼,足以讓他原諒它所有無覺的罪過。
抱著白貓路過方桌的時候,他又想起了自己在雪日汗灑一路竭力飛奔的原因,興奮道:
「媽媽,學校發了——」
望著仍在獨自起舞的媽媽,聲音低了下去:
「明天學校有集體活動。我會多撿些柴火回來。」
四
村里小學組織的集體活動是去撿拾樹枝。山腳有許多乾枯的灌木也是撿拾目標,所以隊伍正離他家越來越近,近到他不禁開始暗自期待大家一起走過他家門時的場景。而正如往常一樣,隊伍默契地停在了距他家三四百米的地方。
突然有人發問:「老師,山頂為啥還是白的呢?」
「那裡溫度低,雪化不掉啊。」老師是城裡來的支教,普通話標準,聲音悅耳,跟媽媽一樣。他喜歡她。
而且,老師還給了他電影票。
「那裡該多冷啊。一定能凍死人。」村長的兒子小胖縮著腦袋抱著臂蹲在地下,好大一個圓球。
忙著撿干樹枝的他終於也抬起頭看向那邊。
「解塵。」老師叫了他的名字,向他走過來。
村里只有他家姓「解」,村里人從來把「解」讀「界」,只有這位教他們語文的支教老師糾正大家道:「解在姓裡面讀『謝』哦。謝霆鋒那個謝。」=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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