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羨之覺得心頭髮冷,四肢百骸都是冰涼的,喉頭似乎喑啞了,連「遵旨」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徐羨之才從「嗡嗡」的耳鳴中聽見有人在喚他的名字,努力抬起頭一看,朝臣早已散去,座上的皇帝也不見蹤影,眼前的是皇帝新選在身邊的近侍,充滿關切地撫著他的肩頭:「尚書令大人可還安好?」徐羨之不願在這些卑微下人面前失了面子,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然而雙腿還是止不住地顫抖,似乎踩在棉花堆里。
那近侍十分貼心地扶掖住徐羨之:「尚書令大人,身體不適還是及時退步啊。」徐羨之心裡「咯噔」一響,轉眸望著這名近侍:他一臉慣常的諂笑,腰微微地哈著,話語極其溫暖,然而聽在徐羨之耳中卻是極其的寒冽:「大人腿腳強健時不及時退一步,如今全身而退何其難也!」他假惺惺一聲長嘆,眸子從垂著的眼角梢瞥了上來:「不過大人乃是自有體尊的人,若是以謀叛棄市,不是為祖上和家人蒙羞麼?乾淨的路子多得是,全了大人的臉面,也是全了陛下的臉面!」
徐羨之突覺悲涌,眼中感覺潮濕,嘴角卻不知怎的笑了出來:「中使(1)說得是!徐羨之自有計較。請中使代我稟奏陛下:『徐羨之有對不起陛下的地方,有對不起先帝的地方,卻沒有對不起我大宋的地方。』」他愣了愣,仰著頭,張著嘴似乎在想什麼,眼睛卻十分空洞,許久才緩緩說:「陛下有晉文、景之才。臣等沒有走眼。願陛下勵精圖治,與民休息,徐圖偉業。願大宋千秋萬代,國運昌隆。」
徐羨之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耳畔永遠是「嗡嗡」的嘈雜聲,心裡似乎反倒清爽起來。回到內院,夫人一臉驚懼,徐羨之笑道:「婦人家膽小什麼!把我的棋盤拿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夫人今日聽了前頭傳來的雜七雜八各種話,正是沒腳蟹一般不知怎麼才好,見丈夫安定自若的樣子,暗暗舒了一口氣。
徐羨之的圍棋卻是檀木質地的,黑子上著漆,磨得光亮,白子是白檀的本色,只塗了清漆,略帶木黃。檀木雖在木中屬於沉重一類的,但畢竟和玉石還是不一樣,落在棋盤上聲音穩篤,然而手顫之時,似感棋子有些飄移。
「郞……郎主……」門外是自己的心腹的聲音。徐羨之皺了皺眉,朗聲道:「怎麼?就在外頭說吧。」
門外似乎猶疑了好一陣,才是戰戰兢兢的聲音:「陛下以殺害營陽王的罪名下令處斬傅季友大人……」
徐羨之捏著黑子的手一滯,轉而雲淡風輕地說:「知道了。你下去吧。」手落在天元上,黑子便闐寂無聲地擺在那裡,徐羨之長嘆一聲……
等夫人發現不對勁時,徐羨之已經斷氣多時了,家人慌亂地把他從房樑上解下來安置,尚書令府中哭聲震天。
作者有話要說:(1)用唐制,對宦官(太監)的敬稱。=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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