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隆終於聽到捷報:謝晦等人在江口不戰而逃,而後被全部反戈的荊州將領擒拿。劉義隆臉上顯出少有的爽朗的笑容,下旨帶著俘虜,班師回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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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康監國的是彭城王劉義康,飛馬驛遞來謝晦被俘的消息,他一則為哥哥高興,二則卻不知回家如何向妻子謝蘭儀告知這件事。眼見著謝蘭儀憂心如煎,原本白皙如珍珠的臉頰,消瘦而黯黃,連梳妝都不再有興致,劉義康心裡也異常難受。
當傳報聖駕已經到了建康的郊外,劉義康知道再也瞞不住了,下朝之後趕回府中,進大門就聞聽悲切的琴聲,踟躕再三到了後室,果然是謝蘭儀在撫琴,臉上未貼花鈿,倒是幾道涕痕宛然,在斜照進來的光線下閃著晶瑩的光澤。鵠霞和雁雲兩名侍女在一旁,也是臉色凝重,見劉義康來了,都行禮退下。
「蘭儀……」
琴聲「錚」地斷了,謝蘭儀抬起頭,抱面的兩鬢略有些鬆散,義髻也墜落了半邊,一支鎏金步搖斜掛在耳邊,似乎她的頭再傾側一些就要滑落下來。劉義康不由心中疼痛,上前跪坐在謝蘭儀面前,捧起她的臉頰道:「蘭儀,你這樣子,我看著心裡苦……」
謝蘭儀輕輕擺頭,讓臉脫開劉義康的雙手,又是兩道淚滾落下來:「妾是叛臣之女,殿下不必掛懷。」
「蘭儀!你這是什麼話!你我是夫妻!」劉義康鼻尖一酸,眼圈都紅了,誠摯地說道,「誰都干礙不到我們!我劉義康既然與你結縭,就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此生絕無二心,更不會拋棄你,你信不信我?」
謝蘭儀緊緊抿著嘴,抑制著雙唇的顫抖,可實在說不出話來,只好輕輕點了點頭,那支步搖因之滑落下來,從她的肩頭直掉落到腳邊。劉義康小心撿起步搖,輕輕插在謝蘭儀的髻上,撫了撫她有些蓬亂的鬢髮,聲音沉沉道:「有件事,要告訴你……」
他這個開頭,謝蘭儀就猜到了內容,忽然之間淚水撲滿面頰:「我阿父他……」
「你不急,我才說!」
謝蘭儀急急搖頭:「你只告訴我,我阿父是戰死,還是被生擒回來問罪?」
「是……生擒回來問罪。」
謝蘭儀唇頰顫抖,似乎要開口又很難措辭一般,只是美目中雙淚滾滾而下。劉義康自知沒有能力為謝晦求情,很怕妻子說出來的話會讓自己為難,卻聽謝蘭儀終於穩了心神說道:「陛下天性涼薄,既然全不顧念我阿父扶他登極的功勞,自然也不會留阿父的性命。可惜我阿父忠心無二,才略無儔,如今落得這般下場……」
她掩著面啜泣,哭聲哀慟得令人不忍聞。劉義康心裡難受得要命,不知怎麼勸慰愛妻才好,急得直揪自己的頭髮。謝蘭儀抬起臉,伸手止住了劉義康的舉動,淒淒笑道:「郎君,不要這樣……我心裡懂,你對我的心。」
「要麼,我去向陛下求個情吧?」
謝蘭儀搖頭苦笑:「如今已經晚了。陛下不會放過阿父的。阿修其實早有隱憂,可惜我那時自負,沒有聽她的,生生錯過了時機!我只求,阿父問斬當天,我能見上一面。」她見劉義康面有難色,又許諾道:「你放心,為了你,我不會有悖逆之言。阿父對我們姊妹若掌上之珍,我如今未被牽連,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若還不能為阿父送終,枉費阿父疼愛我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