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康道:「我倒沒什麼好擔憂的,只是刑場血腥,你怎麼承受得了?」
謝蘭儀苦澀一笑:「如今我還怕什麼?」劉義康見妻子執拗,也不敢再勸。謝蘭儀倒又說:「聽說我妹妹沒有被殺,只怕在宮裡為奴做婢的日子是生不如死。她自幼兒美麗靈慧,得到的是萬千寵愛,從來沒有受過任何苦楚,只因還未出嫁,被牽連進來。別的我不奢求,若你能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求他找個妥實人家把蘭修嫁了,哪怕是寒門子弟,只要人良善、肯上進就行。不要誤她終身。」
劉義康也覺得妻妹實在慘不可言,聞言深深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功遂遺恨
謝晦自知被劉義隆拿住斷無生理,不過聽到自己將於建康城中被顯戮而不是賜死,還是不由悲憤得雙淚直下。弟弟謝遯才二十出頭,長兄之子謝世基還未到弱冠,聞知自己都將被一同處死棄市,雖有不甘,都沒有忘情嚎哭,也沒有上表求饒,反而是振衣梳發,為階下囚也不失謝家的士族風範。
謝晦注重儀容,臨刑前,喝了一碗薄酒,也靜靜地揀了愛吃的小菜過了一碗麥飯,擦過臉後,請求獄卒拿了一把梳子,先為弟弟謝遯和侄子謝世基通了頭髮,然後才把自己那頭烏漆一般的長髮梳順挽好,帶上巾幘。大約因為心如架炭,很多天沒有好睡,梳子上遺落了不少黑髮,謝晦小心地把掉落的頭髮一根根摘下理順,突然發現其中竟然有一根大半已經白了,詫然道:「我不過三十七歲,竟生華髮了麼?」然後馳然一笑,理順身上淺碧色絲綢的寬袖長衫,連穿在裡面雪白的葛布中單也一併撫平,伸出手對獄卒道:「上鐐銬吧。」
從建康的獄中到行刑的西市,一路行人如堵,也有少數罵謝晦「逆賊」的,而大多人反而持同情態度,覺得謝晦追隨先帝,立下赫赫戰功,是朝中難得的才華橫溢、謀略出眾的棟樑,而今天下未平,而良將卻倉皇被斬,大宋豈不是自折羽翼?
到了刑場,監刑的恰好是檀道濟和王曇首,王曇首素來與謝晦不睦,此時雖然不會刻意落井下石,說些令人尷尬的話,但也不會出言撫慰,只管自己高坐在上,眼睛望著蒼狗般變幻的雲彩。倒是檀道濟,沙場上對謝晦不留一絲情面,此時心中卻百感交集,見謝晦和弟弟、侄子一同跪在鬼頭刀下,散開的漆黑長髮隨著建康春季甜潤醉人的暖風飄飛,神色間不見當年廢帝時的焦慮張皇,亦不見當年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時的孤高笑容,只余難得的沖淡之色,心下痛楚,上前稽首道:「宣明!愚兄今日來送你。」
謝晦並不曾流露半點怨恨,淡淡道:「檀將軍客氣了。可惜謝晦今日就縛,竟不能回禮,還望將軍海涵!」
檀道濟不知說什麼才好,俯身深深一拜。謝晦終是輕嘆一聲,低聲道:「各為其主,你不用這樣,我心裡懂。狡兔死,走狗烹。謝晦沒有逃過這個輪迴。」深深望了檀道濟一眼:「日後大宋保家護國、開邊復地,還要倚仗將軍才華。望將軍善自珍重,勿忘韜晦,勿蹈謝晦的覆轍。」
檀道濟眼眶欲濕,深深地答了一聲「是」。謝晦復又嘆息:「謝晦在京時,曾想把將軍和我自己的一些兵法謀略結集成書,以傳後世,恰好得了三十六章計法(1),可惜如今是做不成了。謝家應該已經被抄,不知手稿還在不在,將軍如果有機會,不妨看視一下。莫讓你我的才智,隨我的伏法而消逝,遺恨千古。」
檀道濟道:「不光你的手稿,還有你的家人,檀道濟若有能力,一定盡力保全。」
謝晦想起兩個兒子的人頭,看著身邊陪綁的謝氏子弟,自知自己早已家破人亡,陳郡謝氏只怕被連根拔起,滅族亡家,不由悲酸苦笑——成王敗寇,這世上道理原本就這麼簡單,只恨謝氏百年基業,謝安謝玄等謝家先輩當年創下的永垂不朽的赫赫戰功,終於敗壞在自己這個不肖子孫的手中。悲到絕望,反而看開了,只是腦海中突然思及小女兒謝蘭修,似乎未得她的死訊,心跳猛地加快了些,正想囑咐些什麼,上面傳來王曇首懶洋洋的聲音:「檀將軍,時辰不早了,該祭刀了。」檀道濟知道不宜耽誤,深深看了謝晦一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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